自皇后那日差人来将东西送给诚嫔已有八日。今儿问安后,诚嫔回了永和宫就把东西从匣子里取出。她手中握着白玉透雕花蝶纹簪,不住把玩着它。方才在问安时,皇后说了潜邸时的事情。话里的事情本是小事,可皇后话里话外都像是再说事情和这东西有什么瓜葛。
在诚嫔印象里,东西还是她们在潜邸的时候,由德章帝赏赐下来的。那也是一年中秋时吧?还不是皇帝的德章帝进宫问安,回来就拿了一些赏赐。按例,宫里赏赐的东西,都要登记在册后,由嫡福晋,也就是现在的皇后齐佳氏,再分赏给府里的侧福晋和位份也排不上的侍妾们。可那年皇帝并没过齐佳氏的手,直接赏人了。
簪子做工和质地,自然没得挑剔。当时为着这么一个小东西,府里舍颜氏和姚佳氏还吃味过。两人在嫡福晋面前挑唆了几句,暗指德章帝偏心。虽然齐佳氏并未在意,但为着人心不乱,还又赐了旁的东西给那二人。印象里,也就这么一点小事能和簪子扯上关系。再后来,也就是搬入宫中以后了吧?
诚嫔无论怎么努力回忆,也忘了又是因为谁拈酸吃醋,最后那人还被皇后罚了俸禄且禁了足。只记当时有人提过那一嘴,因为一个小小簪子,乱传些什么容妃和英嫔的恩宠让人生妒。当时场面闹得有些难看,皇亲贵胄的福晋和大人老爷的夫人们都进宫参加御宴,那等于是活生生把皇家颜面乱丢了。
诚嫔倒是没有为此怀疑皇后,只因齐佳氏为人还算公允,一个嫡妻,犯不上和她们这些做小的争东抢西。人家已经妥妥的正宫皇后,也不屑使什么阴私手段踩你。至于容妃,诚嫔以为,就算容妃有容貌有脑子,她正蓝旗的叶赫那拉氏也没那个人脉资本在皇宫里搞事情,何况容妃不是孙嫔那种草包。
英嫔呢,性格虽然直爽,却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被人挑唆得了的人。诚嫔心想,现在再想探究当年的事情,冷宫她是进不去的。要么从皇帝那下手,要么就要再找找当年侍奉英嫔的奴才们,这事还真是她急不来的。不过,英嫔进冷宫前住的启祥宫,现只有潜邸里的姚佳氏在,她还算同她有几分交情。
诚嫔正在这边七想八想,奴才就来报,说是二公主由乳母嬷嬷带着来问安了。每日,淑嫔的二公主自会有人领着来同她这个养母问安。除了极其恶劣的刮风下雨天气,几乎是日日不迟的。“快让公主进来。你们去倒碗热杏仁露给她备着,甜食就不要了,省的她贪多了牙痛。酥软的果子倒是备一碟。”
“给诚母妃问安。”二公主如今也是三岁了,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的。但是人长得和她生母很相似,尤其眉眼之处。别瞧她人小,可问安行礼时的规矩,那是不会错的。也都亏教养嬷嬷教的好,这小姿态,十足有着公主风范。问完安,小女孩儿就眨着眼睛瞧着诚嫔甜甜地笑,丝毫没有认生和胆怯。
等诚嫔抱着二公主坐在临窗的炕上,奴才们早将备好的东西都摆上。上到饮品零嘴,下到玩意趣物,保准叫诚嫔和公主伸手就能拿在手中。诚嫔把九连环递给她,眼睛虽然看着她玩。但是开口说话,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前儿同我说七巧板找不到了。日常是你们伺候公主,她的一应东西,也该是你们上心给她收着。我当时许了你们一日功夫,让你们好好找找。不知现在东西可找到了?都别拿公主小乱放东西当借口,她是你们正经的主子。若是有人欺主,我眼睛里不揉沙子。”
“诚嫔娘娘恕罪!那日是奴才们失礼!哪能是公主的错,都是奴才们没做好本分!还望您宽宏大量,饶了奴才们这一次!公主的东西,的确都是收拾好的。可这几日,总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奴才也问了其他人,但是都没人承认。您那日给了奴才们一次机会,大家都仔细里里外外查过,可确实没有。”
奴才记着拭汗,那忙慌害怕的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诚嫔盯着她道,“你这话倒是有意思。公主的东西由你们管着放着,那北五所还能进贼不成?一个做奴才的,放着宫里的黄白之物不取,偏去拿一个三岁孩子的东西。怎么,拿着一个七巧板的玩意,去哄谁?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还没找到吧?”
“奴才们罪该万死!”这乳母嬷嬷忙跪下磕头,“您容奴才慢禀。奴才绝不敢诓骗您,公主存放东西那屋,确实有被翻找的痕迹。奴才也问过其他人,但是没人进去过。日常,大家出来进去的,就算真有小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有贼胆,也没机会去偷。您若不信,可慢慢问过其他人。若奴才这会有一句虚言,只叫奴才出不去这永和宫!”
话已至此,这奴才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您看。当时就是这个东西,让奴才疑心的。这是之前公主很喜欢的手帕,北五所的一个奴才经常拿它给公主转着看。因为这帕子洁白,奴才特意绣了一些花上去。您看这儿,灰呼呼的手印。公主每日再是洁净不过,怎么能染上脏东西?”
诚嫔示意旁边的宫女接过嬷嬷送上的东西。她仔细瞧那帕子,手印很清晰,看大小,的确不是成人的手弄上去的。“公主的东西被动过,你发现有多久了?为何今天才报?好大胆的奴才,你这是把公主的安危当什么了?!何公公,去,让人请太医来一趟,你亲自将事情报给皇后!不!还是我去!你们把这奴才给我看好了,出了问题,你们也仔细着!”前有容妃在子嗣上疏漏出问题,诚嫔生怕又有什么乱子引火烧到她头上,当下就扣人在永和宫。
她不单自己去坤宁宫,还亲自把二公主也带去了。等她到坤宁宫,收到她传信的淑嫔也随后而到。她顾不上同淑嫔寒暄,且开门见山,把今儿的事同皇后和淑嫔一一道来。“妾实在后怕,这些个奴才,太大胆了!现在也看不出公主哪有不妥,好在妾出门前让人去喊了太医。就是要借您这给她瞧瞧。”
“这就是那东西,您和淑嫔妹妹也来瞧瞧。确实是事有蹊跷。”诚嫔将手绢摊开,放在案上。她不单自己手张开比了比那印子大小,还让随行的宫女也比了比,“的确不是有年纪的人的手。可旁人按理说是进不了北五所的地方。现在乳母嬷嬷被妾扣在永和宫了,只是不知道北五所被动过的东西还有什么。”
“淑嫔,你在坤宁宫陪着公主,太医即刻就到。有什么事,让冯嬷嬷去北五所寻我们。诚嫔,这事你报的及时,可当下不是说其他的时候。你同我去北五所,让你身边的何公公去永和宫,把那几个奴才都带过去!”皇后决断很快,光看东西,她们几个人在这也解决不了什么,还是要去北五所看看。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淑嫔也不同皇后和诚嫔客气,光是听诚嫔所说,她就心慌的厉害。生怕有宵小对自己女儿要谋财害命,一刻也不敢耽误,得了皇后允许,就小跑着去看在茶水间由冯嬷嬷陪着的二公主。皇后呢,自是带着诚嫔直奔北五所。她心里也是不得安,这种事情到底是要图财还是害命?
等人从永和宫到了北五所,乳母嬷嬷战战兢兢,跪在公主的寝殿里。皇后怕这奴才不说实情,只把能近公主身的几个奴才叫到放东西的屋子里。“你们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话。若有一句不实,自有内务府的人去同你们说宫规。到时,是板子,还是发配,又是人命一条,就看你们识趣不识趣。”
几个奴才都跪在地上,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诚嫔见此,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现在同你们说,是给你们生的机会。若不珍惜,一心求死路,娘娘也能成全你们。就是不知你们全族老小,能不能承担得起谋害皇嗣的责任。娘娘就是心里慈悲,照妾说,直接杖毙了他们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