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秀从坤宁宫回来后,就在自己的配殿内抄写经书。她这认真模样,连杜落姑姑都暗自乍舌。给她当差的奴才们,也不打扰,都在外面等着传唤差事。可显秀觉得,若是无事就让奴才们去耳房暂歇,不要都在院子里,太过招眼。等德章帝带着陈航来景阳宫,进了二进院,就觉今日这里人都不见了。
还是杜落姑姑,她怕旁人都下去了,若是有叫门的,到时没人应就太过失礼。她便在配殿门口站着,若是贵人在次间喊她,她在门口那儿也能听得到。皇帝绕过视线盲区,姑姑看的再清楚不过,惊喜道,“奴才请皇上安。”杜落故意将声音高扬了几度,一面喜气洋洋,一面暗自提醒在里面的显秀。
这一嗓子,莫说是显秀了,就是在耳房里暂歇着的奴才们都听到了。“妾参见皇上。诶,陈公公拿着这些定是累,您随吴喜来去耳房歇歇吧?”给皇帝行礼起身,显秀就见陈航左手右手各抱着一个小匣子。那模样说不上可笑,可也和往日里一丝不苟的陈公公相差太远。吴公公自是笑着上前要引路。
“把匣子给她,陈航你先去耳房里吃茶。”等显秀不解的目光对上皇帝,他又补了一句道,“这小匣子里面可是稀罕玩意。索绰罗氏,你给朕拿好了。”说完,德章帝抬脚迈过门槛,就朝殿内走去。陈航闻言,心中有数,脸上笑容一展,“嘿,贵人,您要拿稳了。”说完,自是和吴喜来去了耳房。
转眼之间,就是她显秀左手右手抱着匣子。杜落姑姑倒是愿意给主子分忧接过它们,可显秀没敢给。就这么抱着它们走到皇帝面前,再将匣子放在小几上,“皇上,这里面是什么新鲜玩意?别说,还真的挺重的。这两个多不便,要不您走时我给您换一个大匣子把里面东西装起来?陈公公也好拿着。”
“没心肝的人,朕特意带着陈航去库里现挑的好东西。陈公公吭哧吭哧又亲自给你抱了来,你还要朕拿走?要不是小四病了,打扰朕翻你牌子的事儿,朕可怜你,这会谁来你这儿。”皇帝说甩脸就甩脸,颇有你敢让我拿走我就和你不依不饶的架势。“哼哼,皇后也是多事,就不该对你太好。”
“那您和妾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显秀没敢擅自打开,主要是她觉得皇帝这人行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说好东西,万一打开不是,她又没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德章帝还不又得炸了毛。给皇帝顺毛,这可是天下第一最苦的差事。只好堆着满脸笑容,放低身段,求着这位爷给她个提示才好。
皇帝斜睨显秀一眼,“一匣子龙涎香,一匣子荔枝和葡萄。哎,你倒是可以让你的宫女给你把这南边来的果子用井水泡泡。泡过后再用,拔凉拔凉,感觉甚好。你说,这两匣子玩意,算不算好东西?”皇帝一口气说一长串话,只觉得口渴。没等他叫渴,杜落姑姑接过宫女送上的茶碗就给他送上来了。
“龙涎香历来都是您御用之物,这可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只是,您给了妾,妾若用了,算不算僭越?这果子是真好,姑姑,拿下去。照皇上说的,用井水泡起来。”显秀看着这不错的两匣子东西,喜欢也是真喜欢。美中不足,就是她摸不准自己要是用了龙涎香,旁人知道了,会不会有闲话。
“僭越?”皇帝开始没考虑过这问题。今儿的事太多,他一时又想起那档子买卖消息的事,可能也察觉了显秀的疑虑。“朕赏你的算不得僭越。真有人嚼舌头闲话,有陈航处理。你,踏实用就是了。你也怕旁人捉你的把柄吗?怎么,宫中有人欺你了?是谁?你说。那朕给你个机会,准你告回黑状。”
“皇上,您确定您知道告状和告黑状的意思吗?妾若告状,必是有真凭实据。那种告黑状,说的可是诬告。妾还没打算告状呢,您就拿话绕人。”显秀琢磨琢磨,继续道,“妾行的正,不怕人捉什么把柄。宫中众人相处,矛盾冲突肯定是有。说欺,不如说是旁人饽饽没吃光喝醋了。哎呀,就是皇后娘娘说的那样,不过就是为着女人之间的事。您呐,还是别管啦。万事有太后和皇后呢,她们最是英明,不会委屈任何一个人的。”
“朕是说,准你告状,也许你告状之余,再加告个黑状。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真不要?皇额娘和皇后又不在这里,你这么为她们表功和歌功颂德,她们也看不到,省省吧。”德章帝先是觉得显秀缺心眼,放好处都不要。再回过味,又是觉得她在献媚于自己的额娘和正妻,放着他不捧着,捧旁人,更是缺心眼。
“不告。旁人兴许喜欢这么做,妾不喜。真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和您告一状,多跌了身份。您不是前几日才教导妾不要失了身份嘛,您看,妾这学的还可以吧。等真有大事了,妾一定和您告状,到时您能秉公处理,不和稀泥,妾就千恩万谢啦。”显秀同旁人一样,看不上孙嫔爱告黑状和无中生有的行为,自己必是不会照着学。她要的,可是要真凭实据下给旁人教训。一个不痛不痒的告状,那算怎么回事。
德章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笑了几分。又想到这日里发生的事,脸色就又要垮下去。心里的闷气,无处可发。他一不说话,显秀本还是乐意的,可又莫名觉着皇帝心事好重,就走到他身边。抬起手给他揉揉肩,“您要是累了,去那边歇歇。要不,我让陈公公送您回养心殿休息?”
“你爪子,怎么总喜欢往朕身上挂着。”在旁人看皇帝有点得便宜卖乖的意思,可正主只觉得,自己怎么老被一个女人的爪子偷袭着。“让陈公公歇着去吧。未时后,你用的什么?朕那时事忙,匆忙中用的不多,也没心思进膳。”德章帝眯着眼睛,很是惬意有美人在旁给他揉肩敲背。
“您说晚膳呀?”显秀想了想才道,“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妾只尝了一碗鸭肉汤,其他的都赏给奴才们了。哎呀,妾好像有些饿了。妾也真不想用这么少,可是想想下月中秋,若是才定的衣服上不去身,多出丑。不成,姑姑!”她冲着门口那边的杜落喊,“传膳,好姑姑,有什么上什么吧。”
皇帝见她这么上道,不用自己说传膳,就能忙活起来,总算长进一回。“朕看,你也保持不住。那盘子蜜饯,都被你一个人用了吧?我看你这脸颊,嗯,比前两日有点肉上去了。你这姑姑,看不住你,白费力气。真上不了身就换一套,到时让陈公公帮你去办。”也学着她,干嘛都上手,捏捏脸颊。
还没人这么对显秀做过,她一时不适应就拍了那只手。等拍上响了,也反应过来这是皇帝的爪子。又反应很快的揉了揉,“您让妾沾点龙气,说不定就胖不起来。那姑姑可就要高兴坏了。皇上,大方大方,这边再捏捏,妾可不想一边大一边小,太磕碜了。”这才是别人打你的左脸,你递上去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