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出了殿门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里面。冯嬷嬷牵着她的手，也不好硬拉她，只能陪着小心，“公主，仔细脚下。”即使是公主，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她才亲眼目睹了一场小动静，心绪要想平稳，还需要时间。也就更不用说这会儿脸上还能看出的泪痕，和依旧不住轻轻抽泣而引动的肩膀。

“打水来，公主要净面。你们都下去吧。”冯嬷嬷见大公主坐下后，才指挥着宫人去取水，并让其余奴才退到外面院子里去。等奴才出去了，她才轻声道，“大公主，切莫再掉金豆子了。掉的多了挂在脸颊上，也是伤脸的。”等她说完这话，大公主抱住冯嬷嬷的腰，脸一埋下，似是在寻找安全感。

嬷嬷轻轻抚摸着公主的头，“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是，有皇后在，您不会委屈的了自己的。您还不信您的母后吗？”嬷嬷此时，只把事情理解为皇帝当着儿女的面和容妃起了争执。却根本没想到，屋里的情形，全都叫大公主偷看到了。“皇上定是一时情急，才和您的母妃拌嘴的。莫乱想。”

“不是的。”大公主埋着脸说话，声音听起来就闷闷的。“我是信皇额娘的。只是，皇阿玛好凶，他从来都没这般凶过。他不停说着一些话，要将四弟和母妃都关起来。当时，我怕极了。”她把自己父亲说的一些话给隐去了。直觉告诉她，那些话不能乱说，至少不能都告诉冯嬷嬷，不然会出乱子。

“嬷嬷，水打来了。奴才现在就给公主净面吗？”刚才被支使出去的宫人此刻带人端着两盆清水进来了。她一进来，也就打断了大公主和冯嬷嬷的对话。冯嬷嬷摆摆手，示意宫女也退下。等她重新关好了屋门，嬷嬷先试了试水温，而后才将帕子放入盆中。当见了帕子全浸湿后，才把它拿出来拧干。

湿热的帕子覆在脸上，大公主才觉得舒服些。她想自己上手，嬷嬷不让。“您莫动，奴才伺候您。女儿家，脸面是第一等要事，可不能马虎。这湿热的帕子您要敷上半个时辰，等时辰到了，再用胰子净面。到时，旁人就瞧不出不妥了。您这会儿只能先忍忍，若实在枯燥，奴才喊他们来给您读书听？”

“不了。谢谢嬷嬷，您陪我说说话就好。”大公主谢绝了冯嬷嬷的提议。到底是女孩儿家脸皮薄，她不想这时候面对伺候自己的奴才们。冯嬷嬷给她说的这净面的事情流程，她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她也见过皇后和容妃是这么做的，虽然有时她不想这么按部就班的做，觉得太费事，但奴才们看的严。

等皇后从北五所的东边走到西边来看大公主时，正瞧见了公主和嬷嬷说笑的场景。“奴才也是听人说的。里面有松香、木香、丁香、花瓣、排草、广零、皂角、甘松、白莲蕊、□□、白僵蚕、麝香、冰片和红糖，真是考究的很。不过，您用的东西里是没有麝香的。可见这养颜之道，处处都是学问。”

“主子。”冯嬷嬷先行了礼。“您同公主叙话，奴才先告退了。”嬷嬷跨出门槛时，不忘又将殿门关好。皇后坐到临窗的炕上，这会儿再看自己的这个女儿，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好多了。我方才同你的皇阿玛和母妃都谈过了，不过是一时拌嘴争执，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别胡思乱想。”

大公主被皇后也拉到炕上，坐在另一边。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如实告诉皇后，皇后看她很为难的样子，以为孩子心里是难受今儿的事。“怎么？有什么话和委屈？你只管说，皇额娘会为你做主的。只是，心思不能那么重，对你无益还伤神。若是还担心你母妃，一会儿再去看看她和小四。”

“皇额娘，暿儿可以问您一件事吗？若是问的不对，您能不动气么。。。”大公主心里打鼓，因为见了容妃和皇帝的事情，她怕自己这时候和皇后说了，她的这个母后也会生气，虽然她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此时，只能先小心翼翼着试探。“儿臣怕自己说错话，但是不和您说，又不知该怎么办。”

大公主见皇后颔首，示意她可以大胆讲，她才断断续续着，把自己偷看到的事情都如实同皇后一一说出。“当时他们真的吵闹得好凶，儿臣真的不是有意要在外面偷听的，儿臣知道非礼勿视和非礼勿听。可是，暿儿也好想四弟。为何二弟就可以留在咸福宫，而我们都只能留在北五所？是不是皇阿玛更喜欢二弟？还是我们这些做兄弟姐妹的人，哪里做的不好了？儿臣不是没有良心，皇阿娘，您对我们也都是一视同仁的用心和好。。。”

皇后听完这些话，既是心疼大公主，又是心里窝火。这就是做父亲的人一碗水端不平，正妻妾室先放一边，但真正伤害最大的，是子女。皇后把大公主抱在怀里，先按捺住心里的气。“你同皇额娘说了好多，我都知道了。你虽不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女儿，可也是养在我膝下的。你是什么品格的人物，皇额娘再清楚不过。母女天性，手足之情，你记挂他们，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怎么会是没有良心的人呢，谁若敢当着我的面说你，皇额娘定不会饶了他。”

“宫里目前只有八个孩子，你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上至太后和我，下到妃嫔，大家都看在眼里。暿儿，你没有做错的地方，只是你的皇阿玛有些地方疏忽了你们。皇额娘想，你皇阿玛不一定是更喜欢二弟，只是有些事情的选择，不能只看表面。对你们，他还是会尽力去做到公平的。如果他偏疼了谁，也不代表永远都是更在意那个被偏疼了的人。”皇后轻轻拍了拍大公主的后背。

“皇额娘知道你们有委屈，见到咸福宫的例外，便会有了矛盾。可小二。。。”皇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皇帝这个偏心的举动找补，只是硬着头皮道，“你皇阿玛不是说过，小二体弱，所以才不同你们一样留在北五所。”

说到这，皇后压低了声音，“你可一定记住，不可同旁人提起你皇阿玛与你母妃说的话。若是有人问起你今儿的事，只说不知。那些什么关于皇位的话，切不可同我之外的人再讲了。若是外面有一丁点的闲话，真的会出乱子。”皇后是真的担忧今儿的事情，提醒着大公主，手上的力度也加深了，用力摇了摇孩子的胳膊。“若是有人当你的面说起了什么混账话，你只管来找皇额娘来说。若是有奴才对你不恭敬了，同冯嬷嬷说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