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定下的《清心咒》,太后早膳前就得了信。这位老人家面上是不带情绪的,别管什么大事小情,端得是一个叫平静无波的范儿。太后不下指示,下面跪着的奴才就不好起身。若不是知晓自己今儿还没到太后眼前转悠过,这位首领太监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主子,这会就被罚了跪呢。
一直在慈宁宫颇有脸面的苏束嬷嬷知道主子的这个习惯,若是有些特别的事了,别说心情愉悦与否,主子是都习惯一言不发的在心里先想想。她扶着太后踱步到窗前,自己又稍回头,只冲着那位太监使了眼色。主子既然没特别指示,当奴才的要见机行事,赶紧下去听差就是了,可别等着太后说话。
“咔嚓。”诺大的慈宁宫寝殿,只得闻枝丫被修剪的声音。本该是在早膳后打发时间修建花草的事,被提前到了现在。不过,若是太后高兴,管它上是早膳前还是早膳后呢。苏束嬷嬷就看着太后手中的剪子上上下下一通动,那本来挺茂盛的紫薇花盆景反而有些单薄了?可形意倒是还可以。
太后手上的剪子忽然就停了,她只盯着眼前的盆景,右手一抬起,“这花若是看久了,也就没什么意趣了。苏束,你说呢?”不知是对修剪成果满意了,还是觉得这盆玩意被糟蹋了,太后有些嫌弃似的道了一句,“把它搬走吧。”即使太后也没说搬到哪去,边上侍奉的小太监可都是手脚麻利的。
“太后,奴才可不敢以为什么。倒是主子您,这块地儿空了可不好看。您看,要奴才给您换个什么摆上去才好?不然明儿个皇上来了做主给您换个什么,您又要替万岁爷心疼他那点东西了。”嬷嬷眼明心亮,仿佛是在给主子出主意,“若实在是空着,那便等金桂一开,正巧给主子摆上一个?”
“也罢。”太后落座回椅子上,才继续和自己的心腹说道,“这也不急。下月便是中秋了,让他们去和皇帝提一句,团圆日,做子孙的怎么也得记着祖宗。让皇帝也抄写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到时与日前我那十卷经书一起烧了,这也算他做子孙的孝意。顺便告诉他整日忙于朝政,也得松乏松乏自己。若累得久了,于龙体可是不好。也告诉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若是皇上有个什么,太后不找别人,只找他们来问话。”
“让御膳房以车前草入粥羹,传赏各宫。这车前草清肝明目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呵呵,这些人若是有心,也该和皇帝一样抄写抄写。苏束,你们都别去提,就看这些往日口上说的欢的能有几个真实诚人。”太后的心思是一会一变,可都实打实的是一个旨意,奴才们必须得为之执行。
“太后且宽心,万岁爷身边的人,谁敢不尽心伺候。陈公公那可是盯着紧,有他这个总管在,出不了大岔子的。”苏嬷嬷宽慰起太后。
“也就是你们几个奴才,还把我这个太后的话当话。和他说了多少次子嗣不丰,就是不上心。”太后斜靠在椅背,这才歪着头继续道,“宫内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个妃嫔,怎么就没有怀上的?我还当是皇后和容妃太妒,前儿看了记档却是他自己不去。皇后也是,在这点上就是纵着他一味自己高兴。”
“若是没有雨露均沾,想抱孙儿,只怕也就只能是想想了。我也不去再和他念叨什么,全看他自己。皇后若是忘了规劝,就看咱们这位万岁爷是心疼发妻,还是得过且过吧。这人的年岁大了,也就记不住什么事。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放在那。”太后说着说着又绕了回去,且朝着紫薇花盆景被撤下而空出来的地儿指了指。
“不知主子是想赏花赏树,还是赏景?奇花异石,慈宁宫内库可是有着不少好东西的。只要太后赏脸,奴才这就差人开库找。总能有个可心的给主子摆上去赏玩就是了。”苏束尽可能地为太后想着。如今宫内除了皇上,就没有比太后还尊贵的人,想要个什么还能没有的吗?
“再好的也都是些死物,没了灵气不通透。主子不是说花看久了没有什么意思,那不妨让奴才去给您寻个虎头盆?在那摆上,往里养养鱼。若是嫌活物也不好,放个奇石摆件也是不错的。就看主子您更中意于哪个了。”一直在旁不插嘴的副总管楚康,接着苏束嬷嬷的话插上了一句。
太后正欲接过茶盏的手停了停,只让小宫女把它放在一旁。似是来了兴致,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上回端午时节,各处进献的礼单不是已经记录在册了?找出来,瞧瞧上面有些什么新鲜玩意,且适合摆出来的。”
每个离开坤宁宫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丝别扭的。要说呢做个妾就够委屈的了,放在家里,也都各自阿玛额娘的掌上明珠。就算身世不一定有皇后显赫,但也都算拿得出手的。何况女儿家,比就比德容言功才是。谁能想到今天万岁爷会在坤宁宫悄声无语的等着她们,太莫名其妙了。
平日里皇后还说什么姐妹之间要热闹才好,等真站在皇上跟前儿了,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顺着皇上。真是,晦气!这些妃嫔,心里都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抄经事小,这关乎脸面。但是哪个妃嫔都没逃得过去,这似乎又让这些个人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平衡。当然,除了皇后,谁叫人家是皇后。
“还是贵妃姐姐命好。”众人走出坤宁宫,孙嫔才念叨出这么一句。也不怪她话多,这满宫中的各位小主们数她才华上欠缺了些。她也就只会些歌舞上的玩意,真论诗书,她自然是不够瞧了的。所以,每到上面让妃嫔抄经抄写宫规,她那一手的字七扭八歪的似鬼爬。人嘛,都是更愿意遮丑的。
“若是孙嫔早有些觉悟,少些话,众位姐妹也不至于被你连累了。”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是不平的,也不正眼瞧孙嫔,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拂过衣袖,后而又掸了掸。“妹妹先告退了,这《清心咒》且不知要抄到什么时辰。”朝着容妃行礼后,她就奔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丁点眼神都不留给孙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