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顾,只是闷头向前。直到到达那道低矮的围墙,她靠着墙角,缓缓坐下去,把自己蜷成团。
剧烈奔跑带来粗重的喘息,肺上有火在烧。汗水混合泪水一起流下来,她有种近乎虚脱的痛苦与轻松。
“啪嗒——”
院子里传出轻微的响声,有人在院里走动。
她瞬间绷直身子。
深更半夜,是谁与她一样,中霄不寐,迎风遣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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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斌在洗裤子。
显然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以至于大半夜的,他跟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舀来井水,囫囵洗了两水,拧干后偷偷晾在自己房间里。
换了干净衣服后,却再也不敢睡觉。
他怕在梦里控制不住自己。
这话其实很好笑。谁能在梦里控制自己呢?
他不觉得好笑。想到梦里的情形,他就面红耳赤,身体微微发抖。他不敢回忆梦里的具体情形。可他知道梦里的人是谁。
他在一片白茫茫的极致欢愉中醒来,低声叫出了那个名字。紧接着,羞愧与负罪感同时觉醒,占领他全部身心。
他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自己,不敢相信黑夜,不敢相信梦境。
只好不睡觉了。
他安慰自己,据说古人学习,常至通宵达旦。脑袋上系着绳子,屁股下放把锥子,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睡觉。他这是向古人学习。
拿了书,走到院子里,借着今夜的大白月亮,开始默读。
读完小半册后,院子外面响起一阵细细的声音。不似田鼠,也不似灰皮子。
他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紧,捏了书在手里,起身踱出门外。
月光跟水洗过一样,照着一片银色草地。枣树干干地站着,远处稻田的轮廓在风中起伏。
他看了一会儿,哑然失笑,摇摇头,回身往门里走。
在他没有看到的墙角,有一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一丛一尺见方的衰草倒伏在地,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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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滢站在树丛后看他。
他穿了她为他准备的圆领阑衫,头上包着一个圆髻。站在水浸浸的月光下,整个人挺拔劲朗,如雪下青松。
他是活生生的,会看着她微笑,会大步走动,会读书,会识字。
没有万剑穿身,没有一身血污。
她靠着树干,手指一根根捏紧,直到拳头发青发白。
今生,她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唐斌消失在小院里,木门掩上,内里再无声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要绕去边门,需得经过一小片芦苇丛。
就在刚要到达边门时,一人高的芦苇丛中蹿出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郡主,许久不见!”
是个低沉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