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处简陋的山家小院,院中一个少年,背对着她,一脚踩在条凳上,弯腰低头,手持长锯,专心锯着一根儿臂粗的圆木。
他头上包着白苎巾,上身赤/裸,裤脚收拢,脚蹬草履,正是乡间男子干活的日常装束。
小院不大,站在柴门边,能清晰见到他背上豆粒大的汗珠,反射着阳光,顺着清晰的肌肉纹路一路淌下。裤头一根麻绳,系着少年精瘦有力的腰身。
崔滢微一闭眼,不敢再看。太多画面在脑海翻腾,火热、缠绵、抵死不休。胸口涌起阵阵热浪,酸涩肿胀。
她狠狠咬住下唇,靠着那丝疼痛,慢慢平复下来。
丫鬟海月上前轻叩门扉,初时没引起注意。再扣,少年终于动了动耳朵,停下手中活计,转过身来,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她。
她朝他微笑颔首:“这位公子,叨扰了!我等山行辛苦,欲向公子讨碗水解渴,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他有些羞赧,下意识抓起搭在条凳上的褙子,胡乱套上,一边说着,“姑娘稍站一站,后院有泉眼,我这就去接些新鲜泉水来。”
他去接水的时候,她在门外系好马匹,走上前,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
弯腰捡起长锯,比划一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左手按住木头,右手持长锯,就着那锯了一半的圆木,上下拉动。
圆木滚动,她掌得不稳,一下子脱手而出。锯子一偏,碰到左手,立时拉出一条长长的、犬牙交错的伤口,血流如注。
海月、山月吓坏了,扑上去拉开崔滢,又是急得要哭又是顿足埋怨,“哎呀,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回去让大娘们看见,非得狠狠数落我们不可。赶明儿她们回去告上一状,怕是王妃也要赶到庄上来。再说您明年就要出阁,倘使手上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可怎么好拜堂?萧姑爷会心疼死的。”
崔滢低垂眼脸,任她们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包扎。肌肤之痛,算得什么?潮水样生生不息的痛苦才是难挨。
少年从后院舀水出来,特地洗了个缺口最少的粗陶碗,左手木瓢,右手碗,急急转过草屋,就见到这阵忙乱。
见丫鬟们连换了两根手帕,仍旧止不住血。忙放下手中物事,奔去屋子里,游目四处一巡,从角落里抓了一把厚厚的蜘蛛网出来。
海月见他捧着堆灰扑扑的异样物事,大是嫌恶,叫道:“你拿的什么腌臜东西?还不快滚远一点。小心沾到姑娘身上。”
“这是蛛丝网,止血效果极好。”少年急急分辩,并不介意她的口吻。那玉白手背上汨汨不停的鲜血,看着实在叫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