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公公自小与家人走散,吃了不少苦,便是连件衣不蔽体的衣衫也无,后被卖入宫中成了太监,好在遇见了前任主事杜公公,给了他几丝亲情之暖。
许是受过太多苦,他更能对旁人的事感同身受,汐颜的冒失与他入宫前的情况太像,被人欺负,常常办错事。
岑公公帮汐颜一把,更像是在帮儿时的自己,间接扶起那个无助病弱的小岑公公。
汐颜听闻岑公公要同小姐,说今早她被李御厨责骂的事,她一路低着头不说话,只愿小姐不要说她才好。
汐颜一路朝来君来殿走去,岑公公见她不但没出东宫,反而向更深处而去,他顿时觉得很是奇怪。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离开东宫该走那条道才对!”
汐颜左右望了望,她哪有走错?许是岑公公没来过东宫吧!
“小岑公公,我没有走错,就是这条道,昨日同小姐进宫,我走了不下十遍,怎会走错呢?”
昨日才进宫的?
岑公公心中叹着气,难怪汐颜这般冒失,原来是昨日才进宫的,昨日为了沾几分东宫的喜气,倒是有不少人进宫,有美人也有仙乐宫的乐人,这般一想,他更加猜不透汐颜的身份。
既是她带路,他跟着便是,这些日子皇城扩建,东宫说不定还有别的道出去。
君来殿外,林亦绾已将画的雏形画好,正思考着该如何上色。画中有不少船只,唯有她那日所在的那只船最为清晰。
船头上嬉戏的两人,正是她与汐颜,至于裴故安她并没有将他画入画中。
画这画的时候,林亦绾不由得想起,那日站在二皇子身侧的女子。
也不知那姑娘自由了没有,被二皇子瞧上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可惜林亦绾无力助她。
许是美人惜美人,林亦绾放下上色的笔,在一艘小船上画了些花,其间有位飘飘起舞的女子,那花船上唯她一人。
林亦绾力薄,无力相帮,便也只能将期望寄托在画中,林亦绾想着若是可以,她定要做个将军才好,有了武力,才能护着自己想护住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般妄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林家皆是文臣,哪有什么武将,再者她也不会武。
林亦绾想的多了,心绪也就纷乱起来,好在上色时能让她静心些。
“小姐!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汐颜欢快的声音响起,林亦绾侧目望去,却见她身侧还有一人,像是位公公,不知他因何而来。
岑公公惊诧不已,他不曾想过汐颜口中的小姐,会是昨日入宫的太子妃。
“参见太子妃!”岑公公面色平静,不见一丝慌乱。
“你是?”林亦绾问道。
“小姐,小岑公公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人很好的,帮了我不少忙。”
“是吗?如此便多谢公公了!”林亦绾笑意盈盈,岑公公怔了怔,太子妃似乎与别的宫中的主子,不大一样呢!
“原来汐颜姑娘是太子妃的宫女,她今早差点闯祸,太子妃以后还是不要太宠她,多多指教为好。”岑公公温声细语的解释着。
“汐颜她闯了祸?汐颜你怎么也不同我说?”
“我不是怕小姐担心吗?再说了,小岑公公帮我处理的很好,哪会出事!”汐颜昂着头说着,哪里像个知错的样子。
“你的话,我哪会相信,岑公公你且说说,汐颜她闯了什么祸?”林亦绾将画笔放好,以免它将画误染了去,汐颜总归是她宫里的人,出了事,她也该问明原由,再做处置。
“今早汐颜打翻了送往长春宫的点心,太子妃大概也听说过淑妃娘娘的脾性,好在后来又及时做了一份,平日里慢送一分,长春宫也是要赏板子的。不过太子妃也不必担心,想来汐颜姑娘也知错了,只是她常常冒失,还需太子妃多点醒几句。”
“还有这事,汐颜你以后不要再这般莽撞,宫中不比府中,若出了事也不必瞒着我,我怎会不管你!不要怕我担忧,便什么都不说,明白了吗?”
“是小姐,汐颜明白了。”
林亦绾哪舍得责骂她,只愿汐颜长些记性才好,在林府惹了事,她大可护着她,可这宫中总有些她不可控的因素在。
“真明白了?”
“小姐,汐颜真的明白了。”
“既是明白了,那以后如果再闯祸,我该怎么罚你。”
“还要罚呀!”
汐颜顿时愁眉苦脸的,不过想到小姐是为了她好才这般说的,左思右想之下,汐颜古灵精怪道:
“那罚汐颜一辈子不许吃鱼好了。”
“你本就不爱吃鱼,这算哪门子的惩罚。算了!就罚你一月不准吃点心好了。”
汐颜听闻,只觉得心如死灰,一月不准吃点心,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事。
“小姐,我以后一定会机灵些。”为了能长久的吃到点心,汐颜瞬间聪明了许多。
岑公公见主仆间关系亲厚,惊羡之余也心生感叹,这深宫中见惯了权势压人的冷意,此时见了些暖意,便觉得弥足珍贵。
汐颜虽冒失了些,却贵在有个好主子。
林亦绾知晓岑公公帮了汐颜,出言相谢了几句,岑公公自是不敢受的,他只觉得太子妃是个温婉的人,待下人也好,汐颜还真是幸运。
“太子妃,有一事奴才还得提醒几句,汐颜姑娘擅自去御膳房拿东西与宫规不合,再者我们也不知她是君来殿的宫女,难免会冲撞了她,若是往后再去取吃食,还请太子妃将宫牌给她,御膳房一向是凭宫牌取食的。”
岑公公是个守规矩的,北聿皇宫的规矩,进了宫便该守着。
“宫牌我不是给你了吗?”汐颜不知宫规,林亦绾却是知道的,今早去长乐宫请安时,便将宫牌给了她。
“小姐,我嫌宫牌带着不方便,就……就没带在身上。”
林亦绾有片刻的无奈,只能叮嘱她以后带着,岑公公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君来殿的氛围。
许是怕小姐动怒,又说她几句,汐颜赶忙换了个话题:“小姐吃些桃子吧!可甜了!”
“你呀!是怕我说你吧!”林亦绾接过桃子,却没立刻吃,这画还未全部上色,她自然得先画完,才有别的心思。
林亦绾提笔蘸了些粽色,笔尖染色轻触宣纸时便散开,船只立刻有了生机,像活的一般。
岑公公远远望了一眼,太子妃的画功,倒是胜过了不少宫中的画师。
“小岑公公,你走近着瞧,我家小姐作画可是北聿一绝。”
岑公公愣在原地不知进退,那可是太子妃,他如何能走近?
汐颜将他拉至桌案旁,让他得以瞧见这画的全貌,太子妃依旧静心画着画,眼中没有一丝厌恶。
岑公公有些触动,他记着他刚入宫那会,无意中撞到了淑妃的衣摆,他不是有意的,淑妃的衣摆太宽,恰又起了风,便吹到了他的手臂上,就只有一瞬,可他被长春宫的人打的半死不活。
他至今记得那疼,记得淑妃眼中致命的厌恶,还有那句伤人的话,“一个恶心的阉人,也敢碰本宫的衣角,给本宫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岑公公还知,那件宫衣淑妃回了长春宫便烧了。也因了此事,每每伺候宫中的主子时,岑公公从不会主动走近他们,只要瞧见有一丝厌恶,他便会退的远远的。
岑公公此时有些错愕的不知所在。
汐颜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林亦绾作画,时不时同他讲着自家小姐的本事。
“小岑公公,你瞧小姐将我也画入了画中!”
岑公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侧脸与汐颜一般无二,太子妃还真宠她,若是旁的小姐,哪会画一个卑贱的奴仆。
“太子妃的画当真是绝妙,汐颜姑娘好似就在画中。”岑公公由衷的赞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