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骂道:“能为什么,那臭丫头觉得自己吃了亏不痛快,就变着法的给人找不痛快呗。”
“这……”景媛似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笑道,“殿下还是孩子脾气,陛下快别跟孩子计较了。”
景媛将脱下的最后一件衣服搭在一边,扶着霍瑾坐下,自已回身接过一旁宫女端着的热水放在地上,手探进去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刚好,这才去脱霍瑾的鞋袜,慢慢将他的双脚放进热水中解乏。
景媛坐在矮凳上,等霍瑾泡着热水有所舒缓,便捞起他一只脚擦干净上面的水滴后搭在自己膝上,双手慢慢按着那只脚上的穴位。
宫中品阶高的妃嫔多是显贵出身,再次也是千金小姐,自己都是被人服侍的命,哪能样样周到的伺候人?
只有景媛,她本就是宫女出身,开始在太后宫中伺候过好几年,早做惯了这些,做上昭仪后也不端着,服侍霍瑾体贴又周到,霍瑾在她这倍感舒心。
景媛见霍瑾神色明显舒缓放松下来,闲话家常一般道:“陛下,妾左思右想,还是斗胆想问陛下,殿下为官之事真不可以吗?妾知后宫不能干政,妾也不懂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事也算家事,此时闲来无事便想和陛下说道说道,妾若是有说错的,陛下就当是咱的私房话,咱不外传行吗?”
景媛的语气太过随意,如寻常夫妻没事在家闲聊一般,令霍瑾生不起戒心,再者景媛一向本分,从不越矩,此时无事可做,说说话也无妨。
他道:“嗯,你说吧。”
景媛抬抬手,示意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出去,等帐中没了闲杂人等,景媛方说道:“妾说了陛下可不许笑话妾,妾家里穷,小时候没读过书,后来有幸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太后待妾好,教妾规矩礼法,这才让妾不至于像个傻丫头一样。
妾懂的不多,知道的这些大多也是从太后那听来的。
妾记得那时太后对皇后娘娘说:‘你我乃陛下最亲近之人,故你我所言皆会对陛下的行动有所影响,试问若你我二人皆念着娘家得失,处处左右陛下的决策,为娘家谋福,那是否会使兰家做大?
朝堂之事该交由文臣决策,我兰家为武将世家,自始建功立业便是在沙场之上,若想封王拜相,便要去征战。
试想若我兰家想威震朝纲,挑起战事,那这天下百姓要如何安身立命?
其实文臣亦是如此,人啊,得到的越多越不满足,站在高位久了,难免想要的更多,而人老了容易糊涂,若是寻常百姓糊涂倒也碍不着太大事,可手握重权的官员若是糊涂,那遭殃的可是天下百姓。
即便人不糊涂,可谁都有私心,人这一辈子,无非是想为自己儿孙谋个好前程,可这些子孙有才能可胜任高位吗?
一个家族三代下来便有不少人,若这些人皆走门路安排在了高位,那这朝堂可还有人敢提出异议?到时闭塞了言路,陛下所闻所见皆是那一家想让他看到的,这决策自是也要按着这一家的意愿出,那这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
权柄集于一家,君不君臣不臣,可谓乱世之始矣。
自古规定后宫不得干政首要便是防止如此情况发生,这天下是霍家的天下,你我母仪天下便要以这天下太平为先,以百姓安危为重,切不可只顾小家利益。
再者你我生长于后院深宫,所学所知是相夫教子,辅佐君主,而非□□定国,所以这前朝之事,非你我力所能及,也委实不该指手画脚,误了大事。
陛下登基那会年幼,我不得已代其周旋,也只是勉力平衡各方势力,只如此已深感竭尽全力仍力有不足。
先人言‘术业有专攻’此可谓至理。’”
景媛说完顿了顿,笑道:“妾愚笨,太后所言甚多,妾勉力记下一些,却不能一字不差的复述,中间或有错漏之处,陛下若觉妾所言有不对,还请陛下指正,宽恕妾妄言。”
霍瑾叹道:“母后所言字字珠玑,岂是妄言。”
其实按霍淼对太后的了解,其性格强势,掌控欲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但太后说没说过不重要,左右也无人可证其真伪,重要的是霍瑾会信。
原本霍瑾是有些畏惧自己母后的,因为太后对他限制颇多,但人性复杂,太后虽求权力,但她只霍瑾一个孩子,从小寄予厚望,自也是爱护他的。
当年霍瑾遇刺,太后以身相救,护下霍瑾的同时自己却伤到肺部,救治无用,熬了些时日还是去了。
太后的以命相护在霍瑾心中留下了‘母后爱自己’的最终印象,经年累月下来,过去的记忆被不断修饰,霍瑾会越来越觉得自己母后从前对他的限制只是望子成龙,实则处处为他着想,再加上近年来前朝后宫的烦累,太后在他心中的形象会越来越高大。
因此霍淼料定霍瑾会信这番话是太后所说,不会追究来源及真伪。
再者霍淼教给景媛的这一番话,看似是以大局为重,为天下谋利,实则其中所言处处是在维护皇权,换言之,其处处以霍瑾的利益为重,对自己有利之事,又有天下在中间做幌子,谁会觉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