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下来,微风吹处,树叶飒飒作响。无边无际的夜空点缀着无数星光,互相辉映着,不时的向人间眨着眼,流星划空,一阵闪亮后,便消匿在浩瀚的宇宙。那轮惨淡的下弦月孤凉的遥挂在西天上,发出微不足道的朦胧的金灰色光线,照的世间昏昏欲睡。
连盛在自家屋子里找了好久,才把爹留下的那把破二胡找出来,他试着拉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声音,他觉得还行,就用粗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二胡的手柄有点破损,便寻思着,这是爹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应该到明天到县城里好好修理一下。又走到土炕边,抽出那块砖,伸进手去摸,摸了好大一会,才摸出一个钱袋来,打开看,是盛黄金的一袋,只不过少了两根,那袋银元却不见了踪影,不禁吃一惊,难道家里遭了贼?如果是贼,应该两袋都拿走,而这样隐秘的地方,再厉害的贼也不会轻易找到的,这钱是他在上海拼杀多年挣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从来不动,放在这个绝密的地方,他只告诉过玉芝,而玉芝已死,真是匪夷所思。这令她又想起玉芝来,伤触于怀,自然要发之于外,他拿着二胡,走到天井里,坐在石凳上,拉起二胡来。哀哀怨怨、悠悠扬扬的声音传遍了这个小小的村庄。大栓和焦大娘正在收拾屋里的东西,听到从连盛家传来的声音,打开门,慢慢坐下来,静静地听。焦大娘终于忍禁不住,流下泪来:“是咱家把连盛害了,人家连盛这么好的人,为咱们为咱村做了多少事,咱却害人家,你那该杀的哥哥,咋这么浑呢!!”
大栓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也感伤的站起:“娘,要不,俺去看看连盛哥。”
“别去,让他独自拉拉二胡,发泄发泄,比憋在肚子里舒坦。”焦大娘看着远处的天空说。
焦明理正躺在炕上吧唧吧唧的吸烟,并不时的与老婆子唠着嗑,突然听到这哀哀怨怨的二胡声,一咕噜爬起来,走到天井里,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然后唉声叹气的回到屋里,对老婆子说:“这是从明连盛家里传来的,拉的凄凉悲苦,一寸声音一寸肠,想必他又在想咱家玉芝了。”
“都怪你,害死了咱闺女!”老婆子想起自己漂亮、聪明的闺女,咧着茄子一样的嘴哭起来。焦明理“啪”的一声把大眼袋砸在桌子上,吼道:“行了,就知道咧着屎泡嘴哭!你以为俺不心疼啊,现在俺肠子都悔青了!”说着,狠劲坐在炕沿上。
这老婆子就吃这一套,只要焦明理“嗷”一声,就算流出来的哈喇子也得咽回去。她立即停止了哭,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老头子。
焦明理吐沫星子乱飞,说:“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候,再说后悔也没用,后悔咱闺女就能活了,要是能活了,俺天天夜里不睡觉,瞪着两个大眼睛珠子和你一起后悔。”他喘了口气,叹道:“现在明连盛见了咱们就像见了仇人似得,那眼光,恨不能射出十把刀,把咱们千刀万剐。”
老婆子恨恨地说:“这个从小就缺爹的,就是他把咱闺女害的。”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焦明理又是一声吼,吓得老婆子哆嗦了一下。焦明理道:“现在俺见了明连盛就躲着跑,真害怕这疯子那一天发起狂来,拿着刀枪把咱杀了。”他眼神里透着惧怕,因而发出的声音格外阴森。
这下,可吓到了老婆子,他站起来,浑身颤抖的走到焦明理身旁,握住他的手:“他真会那样做吗,俺咋听说他在上海那些年,专做杀人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