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东方露了白,零星的鸡鸣唤醒了黎明。连盛、庆祥、玉魁等人为徐文才夫妇送行,连盛看了一眼马上的一箱手榴弹,说:“把它带回去,算是俺答谢刘大哥和你的,或许日后你们能用上;另外一箱,俺留下,日后再遭了土匪,韩庄人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说实话,现在徐文才对连盛从心里由衷地佩服,更从心底喜欢和崇尚这个人,他觉得此人简直才能无边,然而即使这样有本事的人,他在做人上,却是那样不卑不傲,总是想着法子善待那些吃糠咽菜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怪不得周围村子的人把他敬若神明,就连刘黑虎这样的草莽英雄也对他敬佩有加,这样的人性之美,谁人不佩服呢。
把徐文才送走后,连盛、庆祥、玉魁把来支援自己的外庄人一一叫醒,集合在一个大的院落里,关了门,算是一个秘密会议。先是连盛把从周村带来的那包银元分了,以感谢这几天他们与韩庄人同生死、共患难。然后明连盛冷若冰霜的脸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扫视了大家一边,声音凝重的郑重宣布:这次他从周村回来,得到可靠消息,周村那帮土匪购买了大量武器弹药,扬言不但要灭了韩庄,附近的几个村子统统灭掉,所以你们现在各自回各自的村庄,抓紧组织人做好打仗的准备,但是想要更好的组织人、团结力量,就必须让各村的地主、富裕户分粮分食物,先让老百姓吃饱、喝足,否则就明确的告诉他们,土匪来了不会保卫他们的人身、财产的安全。
于是这些外庄人对连盛的话深信不疑,纷纷回到自己的庄子,按连盛说的,组织人与地主、富裕户谈判。这些地主和富裕户立刻吓破了胆,早就听说周村这帮土匪惨无人道,而保卫庄子,就指望这些穷鬼们,只能忍痛割爱,纷纷打开仓库放粮。可待了几天,土匪愣是没来一个,连土匪的屁影也没见到,村民们就纷纷来找连盛打听消息。
连盛善意地看着他们问:“你们各庄分了地主的粮食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粮食已到手。然后连盛朝他们微微一笑:“那你们放心回去吧。据可靠消息,周村那几个匪首已经全部被打死,其他小喽喽也死的死,亡的亡,都逃散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来咱们这儿。”大伙儿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放下来,继而高兴地沸腾起来,又得了粮食,又去了匪患,岂不大快人心。个别聪明的村民,心里明白,这是明连盛故意使出的计策,为的是让饿着肚子的穷人们能够分到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家的粮食,但他们心知肚明,从来不瞎议论这事,为的是不让连盛遭了这些地主们的暗算。
可人们始终不知道那么厉害的土匪到底是谁把他们弄死的,直到半年后,邹平、长山一代的人去赶周村大集,才慢慢听说杀死土匪的各种版本故事。
去除了匪患,并没有让韩庄人多么高兴起来,因为持续大旱已经把人逼到绝境上,有的家中大人小孩都饿得趴在床上,不能动弹,有的为了一口粮食,兄弟反目成仇。庆祥看了这惨然景象,不禁朝天叹了一声:“苍天不顾苍生,国家不惜百姓,中国是一代不如一代!”
连盛喝了一口水,也叹道:“国家不像国家,政府不想政府,当官的争权夺利,中饱私囊,个个如狼似虎,弄得咱老百姓猪狗不如!”说到这里,眼里生出无限恨意,此时他脑子里已有了想法。
明月高悬,星星相惜,抱团擦亮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小清河虽然剩了不多的水,但依然在缓缓流淌着,清澈见底。星星、月亮好像在水里头也营造了一个天空,令人看的真真切切,亦真亦幻,如梦世间。
齐东县城已没有了白天的喧哗,随着夜的进程,人们渐渐进入梦乡。县长李维华和媳妇正在床上闲扯。其中如花似玉的媳妇说:“我随你来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算是倒了霉,连个像样的裁缝铺也没有,做的衣服穿起来像老太婆,土里土气,难看死了;想买点洋货,还要跑到周村,真烦死人呢!”
“行了,政府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你就省着点吧。今年又逢大旱,村村落落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咱们能吃饱就算人上人了。至于别的奢望,等过几年,我把这里治理好了,老百姓有了好日子,你自然能实现。”说毕,吹灯睡觉。可就在县长李维华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朵里似乎听到“吃吃啦啦”的异响,难道是老鼠,这可不行,他白天好不容易给馋媳妇弄了点牛肉和油条,千万不能让老鼠糟蹋了,便悄悄起床,点灯,拿了根棍子,轻轻向发声的屋里走去。可进了那屋,却没有一点动静,再去瞧桌上的牛肉、油条已被吃了一些。仔细观瞧,这那里是老鼠吃的,分明进来了贼,便端灯四处去寻。他探着脖子搜寻到门后的墙角处,正发现一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嘴里咀嚼着牛肉正朝他笑呢。吓得他身子哆嗦了一下,猛然向后撤了几步,嘴角打颤地问:“你......你......是谁?”
那人也学着他说话的样子:“俺......俺......俺饿得实在不行了,知道您是这里的父母官,人家说父母官家里堆满了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来的肉,俺就来弄点吃。没想到走了运,这肉真香啊,比俺煮的马肉香多了!”
李维华看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样子,胆子大起来:“你既然知道我是县长,还敢来偷,不怕警局把你抓起来,严惩!”
那人不屑地朝他一笑:“老子怕你这鸟球蛋,老子在上海时,驻沪司令的家里来去自如,你一个小小县长怕甚,如果把老子惹烦了,立刻割下你的脑袋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