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乌云】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

此时位于海口的横滨市正处在一年四季中最舒适的季节里，连海面上飞翔的海鸥划过天空时的抛物线都显得格外温柔。

可是坐在横滨市最高的五栋大楼建筑顶端四面透明的大气办公室中，以往总是喜欢站在这里俯视整座城市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今天却觉得乌云罩顶，连窗外明媚的阳光都驱不散此刻心里的阴霾。

“太宰君，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平时最喜欢的豪华办公椅上，平行森鸥外此时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摩太阳穴——头疼。

虽然口里称呼‘太宰君’这么亲近，可是实际上此刻森鸥外联系的并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目前还在他掌控中的越长大越难把控的少年宰，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二十五岁的太宰治。

比起今年才十八岁的少年宰——或者说还没到十八岁，但是也快了，太宰治这位成年人显然更加难以揣摩，而且远远超过平行森鸥外的想象，根本无法控制。

说实话，平行森鸥外平生十分讨厌无法预料和把控的人与事，特别是在他不为人知的过去中，他曾经失去过一位十分重要的人——与谢野晶子。

平行森鸥外曾经在这个国家的部队中担任军医，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异能力十分珍稀并且对国家弥足珍贵的人才，拥有「请君勿死」能力的与谢野晶子。

在部队之中，与谢野晶子的能力可以没有副作用的恢复任何一位濒死之人的生命，并且让他始终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当时和与谢野晶子相识的时候，森鸥外就意识到这项能力能够在战争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想象一下，如果有这么一支军队，他们可以永无止境的战斗不会死亡也不会受伤，可以在一次次的战争中累积数以万计的宝贵经验。

若是拥有这样一支军队，他们国家在战场上不就相当于无敌了。

——至少，也能成为战争中占据上风的战胜国，强悍的战绩足以让他们得到更多的战争回报。

可是想象是美好的，森鸥外着手实施的打造‘不死军团’的计划刚开始也的确获得了不菲的战果。

然而人们之所以畏惧死亡，是因为生命永远无法被人类玩弄在鼓掌之中。

被与谢野晶子救治的那支军队中的军人们最初的时候确实骁勇善战，可是随着濒死挣扎的体验越来越多，总是在临死不死的状态被一次次拉回人间去面对血腥残酷的战争，哪怕是意志坚定的军人最终也无法面对这仿佛永无止境的人间炼狱。

那支军队的所有军人最后都心理崩溃，怀着对与谢野晶子这位本该救死扶伤却成为了他们最大噩梦的医生蚀骨的怨恨，当着她面自杀了。

与谢野晶子没有救他们，被怨恨着的她也无法再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打扰这些军人最后的安眠。

在森鸥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不死军团’的计划全面溃败，随之而来的就是国家在战争中的失败和军队对他进行的处罚，而与谢野晶子这位计划最核心的人则面临发疯的糟糕处境。

——这位内心善良，异能力本该是救死扶伤的女性，差点在森鸥外的计划逼迫下疯了。

可是说实在的，哪怕受到了军队的处罚并且被迫离开了官方机构，森鸥外始终觉得自己的计划并没有错误，他错误的地方只是高估了人心。

那些明明该是意志坚定的人却因为无法面对永无止境的死亡和血腥的战争走向了毁灭，生性凉薄的森鸥外确实无法对这些弱小者进行共情。

同样在面对战火纷飞，森鸥外心中永远保持坚定的信念，他认为想要给大多数人带来和平，就应该牺牲少数人，总要有人在黑暗中负重前行，否则光明如何才能长盛不衰。

而这一点，和森鸥外成为港口黑手党之后的所作所为也是一致的，就算成为了首领，他也认为高位的人只不过是港口黑手党、是维护这个城市稳定的奴隶。

他们生来优秀，就应该背负着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责任，哪怕这种责任会危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与生命。

可是森鸥外觉得这是值得的，这就是他的‘最优解’。

然而在与谢野晶子的问题上，无论森鸥外是怎么想的，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主动权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在他身上。

其实在‘不死军团’的计划刚失败、森鸥外被开除出部队没多久的时候，因为不甘心，森鸥外去找过与谢野晶子，想要借用她的能力再一次实施计划，这一次他会计划的更加周全与缜密。

可是当时差点因为认识的军人集体自杀的事情疯了与谢野晶子，见到森鸥外完全不知悔改的态度，十分激动的痛斥森鸥外的冷漠无情，并且毅然决然和他决裂。

后来与谢野晶子受到了武装侦探社的庇护，再也不愿使用异能帮助他之后，哪怕森鸥外对与谢野晶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都没有任何用了。

多年之后，现在的森鸥外成为了横滨最大的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成功的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守护群众的信念，与谢野晶子和他的决裂也隐藏在岁月中渐渐远去。

可是此时在受到其他世界太宰治坐在港口黑手党门口拉横幅抗议的意外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远去的记忆和失败的颓废感时隔多年又一次涌上了森鸥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