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木门左右打开，顾维钧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部长、将军都一下子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他一丝不苟的穿着礼服，也不是因为眼睛布满血丝，众人都等着他能一语道破天机。

丘吉尔坐在陈年老木头椅子上，连续熬夜让他脸上横肉缩了一圈，于是对雪茄的需求更多了，他眯起眼睛审视着顾维钧阔步走来，想从他脸上找到应有的答案。

吐出口浓浓的烟雾，丘吉尔用富有伦敦味的官僚式英剧那么居高临下的问：“顾先生，我希望您是来告诉我们答案并且道歉的。战争时期中国有军事信息保密需要我们都可以理解，但为了以后两国继续良好合作，请一次性告诉我们中国隐藏了多少军舰，多少飞机，别告诉我香格里拉还有三个装甲师。”

顾维钧虽一脸倦容，可头发依然梳的整齐，他抬起下巴目光与丘吉尔相对，不卑不亢的说：“首相先生，我抗议，这是对我国的不信任。我们更不需要道歉，因为我们自从抗战开始就一直坦诚相处。我更想从皇家海军这里获得那支舰队的更多信息以便确认，如果是其他人冒充呢。”

丘吉尔示意秘书把一份电报转给顾维钧：“冒充？你见过用58,700总吨位的舰队去冒充他国舰队的吗？何况中国海军那样弱小，早就成了内河海军。他们宣称是南方舰队第26分舰队，经过我们的远东舰队确认，他们的确是中国人。”

顾维钧被他的话呛的脸色潮红，内河海军一次令他倍感羞辱，却无奈残酷的事实只得再次抗议：“我们的海军虽然丧失了主力舰，但他们为民族流血牺牲抗争到底，都是英雄。请尊重他们的战果和荣誉，先生！”

翻翻电报，脚下竟有些站立不稳，那支舰队吨位竟如此庞大，作为老牌海军帝国的英国也没有高达2.3万吨的综合补给舰，简直难以置信，再看落款为菲利普斯中将亲笔签名的注释，他才相信以英国皇家海军的严谨和实力断不会有误。

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他只觉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沉重，血涌向太阳穴和双耳，顾维钧喉结上下滑动几下，被人注视许久的双唇吐出清晰的一句话，掷地有声：“如果这支舰队官兵宣称自己是中国人，并且得到皇家海军确认，那么我就认可他们是中国海军的舰队。至于来历，我会发电给委员长阁下，请他派人尽快派人调查。在这之前，我也会给他们发电，请贵方海军代为转交。既然他们需要去马来亚补给，还请首相先生允许，并给予相应盟友待遇。”

丘吉尔脸色缓和下来：“既然顾先生认可他们，那么在菲尔普斯将军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可以靠泊马来亚。也请海军方面代为转达顾先生的电报。据菲尔普斯将军称，他们是一支优秀和专业的海军舰队，祝贺你们。”

顾维钧道谢后，现场写下垂询电报让英国海军部的人转发，然后带着新增加的疑惑返回大使馆，到了办公室立刻往重庆发了一封绝密电报。

即使民国政府节节败退，在伦敦没人会小看顾维钧。早在1919年巴黎和会上，就力战列强争取中国的合法权益，即使当时奋战至孤身一人也没有停止在外交领域的战斗，掷地有声的外交辞令让巴黎和会三巨头——美国**威尔逊、英国首相劳合乔治、法国**克里孟梭一起上前同他握手，交口称赞不已。最后导致著名的五四运动爆发，在国内和外交部门持续的抗争下，中国同日本于华盛顿会议上签约，有条件的争回山东主权。

经过顾维钧冒着风险顶住压力表示对第26分舰队的认可后，远东舰队降低了警戒等级，然后适当拉近了彼此距离。

武城舰的海图显示着距离马来西亚还有180多海里距离，通过六分仪的测量也确认惯性导航无误。

被允许访问马来西亚，目前还是叫马来亚，第26分舰队指挥层众人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海面上风平浪静，战舰犀利的舰艏劈开温暖的海水。指挥层再一次召开了网络视频会议，来制订官兵的保密规范，解决给养获取问题，对日本的作战规划，以及如何互访，更有绕不过去的大环境——如何面对国民政府。

下午位于编队靠后位置的编队值班舰宁甬舰上，舰长、副舰长、政委都去了会议室，CIC遂由导水长负责，他从声呐室出来连连摇头，不少官兵或多或少的带有情绪波动，尤其以年轻的士兵为重。

声呐兵叶美玲眼睛红肿，很明显刚刚哭过一场，坐在位子上也有些心神不宁，好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一样。声呐班长李兴明没法在这里多做心理疏导，只能拍拍她肩膀指指屏幕提醒把精力放在职责上。

叶美玲在大学毕业前本着锻炼自己的目的参加了海军，分配到宁甬舰上当了名声呐兵，和其他三名女兵一起被称为宁甬舰四小天鹅。已经成为二等兵的她在舰队出发前得到家里电话，父亲告诉她，已经托人在市里某事业单位给她谋取了名额，只要退伍后拿着大学毕业证，通过考试就可以获得正式编制。眼下一切都成为了泡影，10分钟前还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看着蓝色屏幕，耳机里单调的声音让她又有些恍惚。突然，被动声呐传来告警信号，叶美玲激灵一下恢复了意识，瞬间忘却任何不快，左手调节着旋钮，右手发出几条指令，系统中不存在其信号特征，但明显是水下螺旋桨噪声，她滚动鼠标将屏幕上该频段声波锁定然后放大，随即思路清晰起来，判断出是一艘柴电潜艇。

叶美玲马上示警：“报告，发现水下不明潜艇接触。”

班长李兴明扫了一眼屏幕就同意了她的判断：“拉警报，马上确认对方信息。”

整个声呐班按照AMT法迅速完成初步识别，将战情反馈给CIC：“对方为老式柴电潜艇，距离12海里，方位086-090之间,根据螺旋桨转速测算航速为5节。”

李兴明戴上耳机从记忆中寻找类似的声讯特征，CIC数据库收入了全球几乎所有潜艇特征，但依然给出了几个问号无法准确判定型号，他说出自己的判断：“声音真大，这家伙虽类似前苏联那种033潜艇，基本没有消音措施，可并非苏式特征，是不是英国人的老潜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