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亮作为一个认证了的宠物博主，在网络上也能算蛮独一份。

她头像是老魏，简介是老魏，发布内容有且仅有老魏，真人除了被路人录过一次背影能认出是女性，从没在网络上分享过一次自己的现实生活，也因为这她多次被人当成团队操作的营销号。

而老魏也算比较独特，是粉丝热度靠前的宠物博中唯一一条土狗，连个串儿都不是，就是地道纯正田园犬模样，最出圈的是极具攻击性的表情包，包括并不限于各种版本的“女人你这是在玩火”“智慧眼神”“谁都别拦着我吃饭”，简言之，从未靠卖萌吸引眼球。

而他走红之后，张月亮也开始陆续受到各种私信，卖号的，打广告的，借钱的，甚至还有问老魏肯不肯借来配种的。

张月亮真是大开眼界。开始时她还拉Excel做表格统计，每条内容在不同平台的热度异同，评论感情倾向反响，后来她便发现众口难调，不如按照老魏的先天条件自由发挥。

老魏在网络的“狗设”大约是能吃和蔑视人类。经典表情是满脸不悦耐着性子给个面子，唯独吃饭的时候笑靥如花，快乐得像个情窦初开去见心上人的少年郎。

张月亮的钱途一片光明，完全没必有因为给张志鹏那笔钱萎靡不振，在老魏和孔熙然的接连关心安慰下，她迅速从痛失钱财的痛苦里走出来，在网络关心了下数据，到了下午，又跑出去挣钱。

“我给一个小孩辅导功课，晚上六点回来。”张月亮洗了把脸，把头发利索扎起来。

“哦。”老魏目送张月亮行色匆匆又离开家门，感觉哪里不对。

他有种错觉，似乎张月亮外出打猎，他在家里躲好了等顶梁柱带着猎物回来养他。

张月亮对老魏这种自己成为菟丝子的感受一无所知，她匆匆挤公交赶去李小胖家。

李小胖大名当然不叫李小胖，只是有点肉乎乎的小男孩所以张月亮背后偷偷这样喊，他有个文雅的名字，归功于他大学教授的父亲，而请张月亮作家教，要感谢他开公司当老板的母亲。

“自己的孩子教不了，容易急，孩子也更爱撒娇。”李妈妈招聘张月亮的时候跟她如此解释为何她夫妻俩学历都比张月亮高，依旧要找个大学生当家教，“平时能跟上老师授课进度就行，不要求他考第一第二。”

张月亮最初对号入座，以为自己是个陪读，后来上了两次课发现李小胖脑袋瓜其实完全够使，只是极其贪玩，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个监工。

“张老师好。”

李小胖大大方方跟张月亮打招呼。

“你也好，这周作业写完了吗？”

李小胖一听就哭丧起脸来，连带着都不太待见张月亮了：“……还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

“我把卷子的名字都写了。”

张月亮换了拖鞋跟着李小胖去他书房，心想难道还会有人偷你没写的卷子吗写名字算个什么写作业啊。

“你真棒，快把剩下的写了吧。”

收钱办事的张月亮态度友善，拖了凳子坐在李小胖旁边充满期待等着他写作业。

李小胖垂头丧气，从书包里掏出试卷，硬着头皮在张月亮的殷切眼神中开始动笔。

“张老师，我的铅笔好钝，需要削。”

张月亮接过铅笔，把李小胖一铅笔盒的铅笔都削了。

李小胖看张月亮出厂的整齐划一比削笔刀还规整的产品，写了两笔汉字，又开始擦橡皮。

“干什么呢？”张月亮非常警觉。

“橡皮好脏，我把橡皮擦干净。”

张月亮耐着脾气，帮李小胖把橡皮六面擦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现在可以写作业了吗？”

“我要去洗手间。”

虽然李小胖还小，但毕竟是个男孩张月亮总不能陪同，便示意他快去快回，看他小皮猴一样跳下椅子往外跑，明显是想拖延时间。

张月亮每次来李小胖家上工，总会很感慨。

李家很有钱，比孔熙然差了个一档，但绝对是相当的富裕家庭了。张月亮对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和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没什么太大触动，唯独被李小胖的家庭氛围所冲击。

李小胖的父母会抽空陪他去博物馆、科技馆和游乐园，陪他春游，问他今天学校开不开心，和朋友玩的怎么样。李小胖的父母在他面前没有高高在上的绝对权威，他们相处起来更像是平辈朋友。

这都是张月亮从没见过的。

在她磕磕绊绊长到成人，靠着自己摸索找到了朋友，学会待人接物后，她终于有机会看到一个健全的家庭该是什么模样。

“李敬泽，你在做什么？”

号称去洗手间的李小胖在茶几前面像小耗子一样鼓着双颊在吃东西，被忽然出现的张月亮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想把糖纸藏到背后去。

“张老师。”他努力咽下去黏在牙上的奶糖，“吃糖吗？”

“我不吃。”张月亮婉拒李小胖，“李敬泽，你该写作业了。”

“我想看一集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