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强调个性解放的国度。第一次走进课堂时,看着下面的学生七零八落地坐着,有些把脚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用鞋底对着外面,有些则嚼着口香糖,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
我知道这些美国的孩子只是外表看起来散漫,其实他们对待事物的态度却有着中国孩子所没有的认真。
我对他们微笑,引起了学生们一片惊呼,一个女学生说:“新老师是一个小女孩啊。”
我微笑着回答:“新老师已经是一个老女孩了,不再是小女孩。”
学生们便哗然而笑,在美国,只要是女子,无论年纪大小,一律可以称之为女孩。
于是我便开始讲课。
其实,学习中文,只是相当于他们的一种兴趣课,一般很少有学校开中文课,通常美国学生所学习的外文,以法文,德文,西班牙文等居多。
在我开始讲课后,一个男孩子忽然冲入教室,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然后说了一句:“我是不是走错了?”
我回答他说:“这里是中文课。”
他便又走了进来,这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年青男孩,后来我知道他叫约翰。
谁又会想到,一个迟到的学生,会与我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时间过去了许久后,我才能够正视那样的一段过往,曾经使人彷徨不安的时光。
我很快受到了这些年青孩子的欢迎,课程才过去了一半,他们便提议到本城北方的苏必利尔湖去游玩。
美国的年青人十六岁就可以拥有驾照,这个班级的学生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因此基本上是自己开车。
从本城到苏必利尔湖大概要开三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当他们热情地邀请我参加时,我自然欣然答应。
我很喜欢和这些年青人在一起,虽然我也年青,但和十几岁的青年已经不同。
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使我联想到我的高中和大学生涯,过往的时光时而会在梦镜中出现,我常常会想起那些如生活过客一般的人,他们有些仍然生活在我出生的那个北方小城市,有些已经不知道飘泊去了何处。
想起了他们,我便有一种人生如梦的感觉。
二十多年的时光,我觉得我已经很老了。
因为是贵族学校,因此学生们都开的是名车,只有我这个老师开的车最差,但这些孩子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虽然有的时候你会觉得美国的年青人很没有教养,但有时又会觉得他们很会体贴别人。
大概有十辆车向苏必利尔湖进发,有点令人侧目的气势。
这湖是全球最大的淡水湖,听说是无法望到边际的。
中午时分,到达湖边。
那一天天气澄彻,这里能见度极佳,泊好车后,十几个年青人有说有笑地向湖边走去,我跟在他们的身后,觉得自己真地好象老了一般。
到了湖边后,听见波涛拍岸的声音,远远望去,果然没有边际,我心里忽然一动,这涛声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
这时我听见一个男孩子用清楚的中文大叫:“听,大海的声音。”
我悚然一惊,回头去看,约翰站在我的身后,他这一句中文说得十分纯正,完全没有美国人讲中文的怪腔怪调。
我遥望天际,也不由重复了一声:“是的,大海的声音。”
我的思维不由飘远,一些沉年的往事,忽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