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对镜理红妆,灯花一芯儿长,便细细贴了鹅黄。
徐惠坐在菱花之前,还幼嫩的手拈了笔,扫着唇上胭脂,旁边灯花一个轻旋儿,炸开了一瞬,薄黄色的镜面里出现了一道属于男人的修长身影,负手而立。
徐惠也不惊慌,小小的女孩子仿佛极其熟悉似的,笑眯眯的把一握长发轻甩,“建成哥哥。”
镜子里的男人轻笑,眼神里带了点疼爱的味道。“嗯?”
“今天皇上封了我做婕妤。”徐惠带了些天真稚气,用手托了下巴,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漆黑的头发散在桌上。
“那很好啊。”建成笑眯眯的。
徐惠慢慢的梳着自己的头发,“陛下这几天总是给我讲以前的事情,就当我是他的女儿一般。”
“嗯,那很好啊。”建成依旧是笑眯眯的,那样的笑容在铜镜里有种奇妙的模糊。
“陛下说,他最近经常梦到你。”
“我听到了。”
抬眼,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我还记得,我在出生的时候,冥君告诉我,我本命该绝,只有你入我之体才能沿我的寿算。”
“未出生之事都记得,小惠儿真是好记性呢。”镜子里的男人悠闲的笑道,漆黑的头发如同顺纱,厚厚的披下。“然后,惠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嗯?”
最后一声甚是温柔,但是却带了一种微弱的寒冷。
徐惠却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抿着嘴唇微微一笑,轻轻顺着漆黑的发。
屋内一时寂静,只能听到灯花缭乱的声音,忽然廊下有宫娥打起珠帘的声音,娇声报道:“陛下来了。”
徐惠高高兴兴的起身,旋身之间,铜镜里无声明灭,立刻没了踪影。
看着门外走进的俊美男人,徐惠乳燕投林一般的扑了过去。
对于世民而言,徐惠的美丽和聪慧能文都是能安抚他丧妻之痛的良药。
长孙皇后的死对他而言无异等同于他人生中第一个致命的打击。那个从十七岁开始就陪伴他的女子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了相当程度的成分。
或许在长孙皇后活着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觉得,但是,在她死后,看着丫丫笑着,会朝他挥舞小手的晋阳,一种无法形容的凄凉就在胸口飘荡。
这么痛苦的感情,大概只有在当年玄武门拉开弓箭的瞬间可堪比拟。
那个刹那,是绵绵长长的疼,胸口空落如乌有,然后那疼点点滴滴,直到今日不得痊愈。
长孙的死却是在她合了眼的瞬间就撕心裂肺扯去了半身般的疼,疼彻了心扉却又说不出来,仿佛整个灵魂和心血都在瞬间烧为了灰烬一般。
李建成是他心上永恒的暗刺,看不到,却永不痊愈,长孙则是他的灵魂他的半身,就此消失,也带走了他的灵魂。
于是,这后宫佳丽之中,昨日看去还繁华百花锦绣温柔,今日却成了了无颜色的沉寂。
欲寻温柔,就去那曾经是他四弟的妻子,现在是他的妃子的巢刺王妃那里去,但是,想得到片刻安宁沉睡,他却总是不知不觉的到徐惠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