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一刻，狐狸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包括幼年时期躲在草丛里，羡慕的看许多厉害的妖族从空中飞过，神色骄傲睥睨，那时候的妖族占据天庭，威风赫赫，无人敢欺。

谁知，只是短短几年光阴，天崩地裂，妖族强者纷纷陨落，如今，天庭也改换了门庭，一众妖族苟延残喘，再也不见当年意气风发。

失落，惊惧，无措，不甘……

圣人之下具是蝼蚁。

若是能成正果，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是不是就可以从此逍遥自在？

所以，一定要——成——正——果——！！

成了正果，天下就无他不可去之处，世上就再没可以捉他的人，他会自由自在光明正大的生存在这片天地之间。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琵琶君被姜子牙抓着不放，眼睁睁看着琵琶君被架上木柴，用大火焚烧。

狐狸无声的握紧了拳，指甲插在手心里，渗出血迹，他痛苦而又狠厉的凝视着摘星台下，被放在一堆木柴上不断用火灼烧着的琵琶，心如刀绞，心里狠狠的念着三个字：“姜——子——牙——！”

“妲己，你看，还真有些古怪，那个尸体在火中烧了这么久都没变化，难道真是妖精？”纣王突然从旁边开口说。

“啊，是吗……”狐狸恍惚的应付了一句，茫然的移动着眼珠。

却在这一刻，火中的琵琶君蓦然睁开双眼，直直的望向狐狸，那眸中墨色深沉，却是低低温柔，一寸一寸，深不见底。

狐狸陡然一惊，这种眼神以前也曾偶尔看过，但从未留心。可这一刻心中却如一道闪电划过，蓦然忆起，似乎很多很多年前，每一次琵琶君默默出现在自己身后，那双眼睛深处的神色都如今日一般。

甚至在更远更远的曾经，那个总是安静而纵容的跟着他四处乱跑的琵琶，一直就都有着这样一双温柔却隐忍的眼。

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是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心中也莫名的浮现出一种温暖而酸涩的柔软情绪来。

犹记起初遇之时，他一袭青衣，低首轻语：“你可以叫我琵琶。”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原来已辗转了无数流年。

修真不记年，他与琵琶君究竟已经相交了几载春秋？

另一边，姜子牙见普通人间火焰久烧无效，捏了个法决，放出了三味真火。

这三味真火厉害非常，琵琶君在火中再也忍不住，便挣扎着站起，几次想要逃走，都被姜子牙拦下。

然后，他便也不逃了。

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火中央，眉眼间带着隐忍的痛楚，定定的望着狐狸，似乎要把狐狸的容颜永远记在心中一般。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纣王看的称奇不已，欲同身边妲己议论。

狐狸心中烦乱，哪有闲心理他，只嗯嗯啊啊的应对他。

琵琶君看着看着，忽然在火中轻轻一笑，淡色有些干涸的薄唇微微勾起，即使是满身的狼狈伤痕，可在这一刻，他仿佛依旧是那一袭青衣，风姿翩然的如玉君子。

他望着摘星台狐狸的方向，静静的说完了一句话，便在火中现出了原形，玉石雕成的琵琶，火光中明润绝伦。

狐狸站在摘星台上，看见他口型微动，忙细细看过去，却是一句：“狐狸，你可愿许我来生。”

顿时心痛如刀割，他心知不妙，本欲跳起去救琵琶，谁知下一刻，就见琵琶已经被烧成了原形，心中大恸，可尚来不及悲伤愤怒，只听得天上隐隐响起轰隆震耳的雷声，一阵压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