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睿奇了怪了,既然不在螺市街,还能在哪里?
他牵着马,一个人在螺市街,孤孤单单的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天色渐暗,
他心里也有点委屈了:言豫津,你怎么这么不靠谱!明明约好了一起,现在,人跑到哪里去了?
想来想去,不甘心!
他就又牵着马,往言侯府的方向走。
正赶上夜市出摊,路上行人热热闹闹的,一个包子脸的小孩,正站在街头吃米糕。
手掌那么大一块的米糕,上头撒满了一层层的糖浆和芝麻,看起来就腻的要死,可这孩子抓起来就咬了一大口,红红的嘴巴被撑的满满的,腮帮子都鼓起来,还贪心的露出一对米粒大的贝齿试图继续去咬……
太像豫津了!
萧景睿一下子笑了起来,脸上是根本无法掩饰的宠溺表情,心里的那点子委屈早就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豫津小时候也贪吃甜点,吃的牙疼也舍不得放手。’
他就这样慢慢的想,慢慢的往前走,心里满满登登的都是快乐。
直到行到言侯府。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就继续敲。
终于,门房快步走了出来,开了门,一脸无奈的躬着身子,说:“箫老爷子,您怎么又来了?您二弟谢老爷子说了,不能让您老这么不着家了。您还是别来这了,赶紧的,回家去吧!”
“什么?”萧景睿怔了一下,“我……我是来找豫津的……”
“我家老爷,前阵子就过世了啊,您又给忘了吗?”门房无奈的回答。
萧景睿下意识的一低头,脑后绑起的马尾,不经意的垂在了肩膀处,入眼,是一片苍老的白色,不由得怔住。
门房犹豫了一下,但想起谢弼的嘱咐,还是咬牙关了门,“老爷子,您别怪我拦着您不让进。实在是这言侯府,自我家老爷去世,已经没人住了,里头空荡荡的,也没个被褥什么的,早晚阴冷,不适合您这么大岁数的人住,所以,您还是赶紧的回家吧,也别让您二弟惦记了!”
萧景睿呆呆的站在那里……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直到月亮都出来了。
他才想明白了一切:
那些走过无数遍,熟悉的街道小巷;那些河岸边渐渐远去的欢声笑语;那些妙音坊躲在窗台后,一双双注视着他在金陵城中不断穿行时的眼睛;那些怜悯同情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他终于恍然了。
“这真是……”
他想了想,一下子笑了出来,忍不住摇头,又是一阵好笑……自己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找了一天。
要是豫津知道,不知道有多么的得意,而且,只怕……只怕要笑的肚子都疼了。
想着想着,他的脸上就浮起了一抹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宠溺表情。
干脆撩起衣摆,洒脱的坐在言侯府的大门口,忍不住又露出了快活的笑。
虽已是满头白发,眉目间,却依稀可见当年琅琊公子榜上第二名的风姿,丰神俊秀,举世无双。
他默默的依靠着言侯府的大门,就像是一个已经走到家门前的归家游子,终于看到了家中昏黄的灯光,觉得安宁又平静。
他抱着胳膊,闭上眼睛,唇角带笑,就这样在门口沉沉的睡去:
原来,我走了这么远、找了这么远……只是为了,向你靠近,豫津!
这回,约好了一起,可不能又不见人影……
又是凌晨,又一次站在宁国侯府门前大约三米处。
谢弼有点站不住的来回踱步,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寒意,他如今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禁冻。
他其实并不想起这么早,也不想傻站在这里。
但是,自家那个麻烦的大哥,自从前阵子言豫津过世,就仿佛老年痴呆了。不记得自己已经八十多岁了;不记得自己家早就搬到长公主府,而不是宁国侯府;更不记得言豫津已经死了快三个月了……每天出门游荡,就好像言豫津还活着一样,好在还记得回家,虽然回的是宁国侯府……
想到这,忍不住又跺了跺脚。
谢弼叹了一口气,笼着手,眯起了眼睛,不耐烦的望着远方言侯府方向,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只是这一次,萧景睿没有回来。
黎明的太阳慢慢的升起,金色的光芒渐渐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都城,笼罩了言侯府前……那个沉沉睡去的老人……
正是: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本来不想再写睿津了,因为想表达的,在《将军百战死》里已经表达的足够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灵感,就码出来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