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梁先锋言豫津!”
玄布不怒反笑,大喝一声,“来的好!今日,老夫便将大梁两名未来英才,齐齐斩落此地!”
“豫津,你不该来。”萧景睿轻轻一叹道。
“都这关头了,你就不能说点有见解的话?”言豫津一如既往的嫌弃着自家竹马,“来都来了,还废什么话。”
萧景睿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将手中剑,提至胸口处,咬着牙向前几步,与言豫津并肩而立,一起迎视着天下第一高手玄布。暗暗提起一口内息,无视自己手臂已经快脱力的酸麻感觉。到此时刻,便是垂死挣扎,也要给这第一高手留下点伤处。
至于来与不来,的确如豫津所说,已经毫无意义。
他只知道:这一刻,是兄弟,自然要同生共死。
思及此,萧景睿索性放下心中所有挂念,低声长吟:“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言豫津在一旁撇嘴,还埋汰了他一句,“偏你这般多酸话。”
可却还是忍不住附和着吟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念完,又不甘心,埋怨道:“你这是想做鬼雄?我说,要做鬼雄,你自去。我可舍不得死,家里还有十个八个如花美玉的红颜知己等着我回去呢。”
萧景睿忍不住嘲笑:“是是是,金陵整个都城内的姑娘,都是你言大公子的红颜知己。只可惜,这五年征战,待你回去,她们早已嫁作他人妇。”
言豫津顿时瞪过去一眼,“要你多嘴!”
生死之间,二人犹自谈笑风生,淡定自若。
玄布一时间,心中也有些钦佩,故不曾打断二人的对话。
恰在这时,言豫津忽然开口夸赞道:“久仰琅琊高手榜第一名,天下第一高手玄布前辈的威风霸气,今日一见,真是枪似游龙,人也是威武挺拔,俊朗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这马屁拍的太□□裸,也太突兀了些。
玄布一愣,本就被勾起些许惜才之意,当即下意识回了一句:“既知老夫威名,何不速速归降。”
谁知,言豫津却话风一转道:“不过……景睿,你可知,十八年前,这琅琊第一高手却不是在大渝,而是在我大梁的。”
萧景睿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凭借多年来默契接口道:“此话何意?”
言豫津道:“十八年前,赤焰军主帅林燮大元帅在世时,琅琊榜数次排高手榜,他都牢牢占据第一名,多年来,无人能敌!”
萧景睿不由得叹了一声:“可惜那时我年少,不太记得林元帅的风采。”
玄布趁机劝道:“不错,你们梁王无道,枉杀忠臣,何不投我大渝?”
话落,他竟也忍不住叹了一句,“老夫平生,未能和林燮一战,当真憾事!”
一时山谷寂寂,两人同时遥想赤焰军主帅,当年的风采。
言豫津却突然嗤笑了一声,“玄布前辈,你这话却是错了。”
玄布皱眉,“哪里错?”
“想当年,林元帅独占高手榜鳌头,前辈您也不逊色,始终牢牢占据第二名榜眼之位。”
这话听着好听,但实际上却是指:当年林燮在世时,玄布从未得过第一。
言外之意:若不是林元帅离世,又哪有玄布今日之慨叹。
顿时,让玄布忆起当年处处被林燮压过一头的郁闷感觉。
只是,他虽则恼怒,却自持身份,也不至于否认一个死人。
而且,提起多年之前的旧事,他竟也被言豫津说的,起了好奇之心,想看这小辈还能说出些什么来,故只黑着脸,冷冷道了一句,“不错。”
言豫津也不理他,整个人都进入了状态,眉飞色舞,仿佛正身处妙音坊,侃侃而谈,“若有一个人少年成名,偏偏棋逢对手。他日日努力习武,进步显著。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进步,那对手也在进步,而且,每一次,他都差那人一步。最后,只能对方是第一,自己屈居第二。如此,若是想赢过对手,只怕付出再多努力,也是枉然,你说,有甚麽法子?”
玄布听的入迷,一时竟也似回到当年被林燮步步压上一头的时候,每次苦苦紧追,终不得胜,每日苦苦思索,却从无良策,于是,不由自主的问道:“是啊,有甚麽法子?”
“怎么会没法子呢?”言豫津当即一击掌,大喝道:“当然有法子!”
玄布不由追问,“什么法子?”
言豫津正色道:“只要活的比对手长就是了。”
萧景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玄布一瞬脸黑如墨。
“正所谓:今古沧桑信难求,但见樯橹去悠悠。王侯将相皆尘土,大浪冲波谁能留?”
言豫津犹自一本正经的叹说,“王侯将相皆尘土啊!这年头,活得长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