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扬默默不语。
“你们都好奇我为什么在那个小城的交易所里待着,对吧?”瞿老淡淡道,神色从狡黠调侃变成了淡淡的悲哀,瞬间好像老了几岁一般。
秦风扬一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以前啊,和我老伴也喜欢吵吵闹闹的,拌嘴拌了几十年。可是她一旦去了,我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思。”瞿老怅然地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什么成功,什么金钱。名声地位、喧嚣繁华,到头来,抵不上她一句嗔骂,抵不上她一碗热汤面。”
他看着秦风扬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你们这个年纪,不会懂的。”
秦风扬手指轻柔,帮他一下下地捏着肩膀:“老婆去世了,所以你就退隐江湖了吗?”
“那小城,是我和我老伴青梅竹马生活过的地方,老了,就想归根了,待在那里,有时候就好像在某条街道上,还能看见年轻时的她……”瞿老声音平静,可是秦风扬依旧听出了深深的伤感。
斯人已逝,徒留怀念。
“她虽然不在了,可是看您金盘洗手,每天过的也挺好。”
瞿老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呸了一口:“你们这些留洋的年轻人,不会说成语就别说。什么金盘洗手,那是干过坏事的人才用的词儿,我清清白白的,倒给安了这个词在身上!”
他矍铄眼神在远处的凌川脸上一转,不怀好意地指了指他:“说起来,他才是金盆洗手呢,这个词可以用在他身上。”
秦风扬大急,手里的力道一下子就重了,声音却低低的:“哪有的事!他帮冯琛做事,那是卧薪尝胆,再说他又没有真的杀人!”
瞿老龇牙咧嘴叫了声痛:“一说到他,下手就没轻没重了。“
秦风扬低升怒吼:“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准你诬陷他。”
瞿老冷冷哼了一声:“就算没犯罪,他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无脑到了极点?刚愎自用、头脑发热、胆大妄为,不顾安危,不信警方,自己蛮干……”
秦风扬越听,脸就拉得越长,终于含怒甩手:“老头你够了!别以为你是什么金融教父就可以信口胡说!”
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的也是实话嘛,帮你分析一下这人到底值不值得追。”
一眼看到秦风扬奇差的脸色,他终于不在开玩笑,正色道:“虽然缺点一大堆,可是人啊,是个好人,以前还天天给我这糟老头带早点。再者呢——这业务能力是没话说的,足以笑傲业内了。”
秦风扬扬了扬眉毛:“那是自然,我可是伯乐呢。”
“所以我得叫他来啊。”耳边,瞿老感叹了一句,“要是三十年前,我大概能做到像他这样拼命,可是现在,真的是熬不动了。”
秦风扬斜眼看了看他,轻轻的给他捶着背:“是啊,辛苦了。”
“不辛苦。”老头儿轻轻笑了笑,“这把老骨头能跟你们年轻人一起,偶然热血一把,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那阳光正烈,照耀在对面深圳特区的的无数高楼上,在玻璃上折射出无数耀眼的光线。
“决一死战了,来,开始吧。”
“是啊。开始吧。”远处,凌川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眼中血丝密布,却有着和阳光一样的华彩。
上午十点,开始不到五分钟,香港股市成交超过39亿港元!
半小时,成交突破100亿港元!
上午收盘,成交额高达创纪录的400亿港元!……
无数资金无声无息在深圳这座临时搭建的指挥室里聚集,又无声流往战场。
一条条指令在秦氏大楼的这一层封闭空间内,伴随着电波传往隔岸的香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却鲜少有人知道,发生在那个东方之珠的无声战役,它真正的指挥所,是在内地的这座大楼中,而它的指挥者,更是来自内地。
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东方之珠,整个香港以及内地,都在紧张地翘首以待!港府和国际炒家都在今天无路可退,总有一方会惨淡收场,那么会是谁呢?……
秦风扬早已经坐不下来,饶是他见惯风浪,这个时候也只觉得紧张地胃都在痉挛——远远地看过去,凌川的神情却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如既往地专注、锐利,没有半点慌张。
是的,这才是他的绝对领域,他真正能睥睨天下的战场。
一盒盒热腾腾的盒饭被送到了大厅,可是几乎没有人动一下,中午短暂的休息中,就像风雨欲来最后的时刻,没有人有任何胃口。
凌川忽然捂住了胃。……一股巨大的疼痛从胃里翻涌上来,瞬间逼出了他的冷汗。
他心里迷糊地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累,也太饿了,有几天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了?他好像有点记不得。
慢慢地坐了下去,他等待着胃部的痉挛慢慢平息,远处,秦风扬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疾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凌川摇了摇头,举起手擦擦额上的汗:“就是胃疼,以前偶然也有过。”
秦风扬飞奔而去,片刻间回来,手中端了杯温热适宜的牛奶:“先喝点暖暖胃。”
凌川咬着牙,喝下了那杯牛奶。温热香甜的液体在喉咙间打滚,安慰着痉挛的胃,终于感觉好了点。
他低声道:“谢谢。”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