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沉默,半晌:“恐怕是不能。”
冷文河道:“虽然向无走动,我当年……出过力吧?当然主要是掌门宽仁。可这小子,手起刀落毫不容情啊,这绝情劲,真是仁德家风格。对我们实在亲戚这样,将来,对掌门你,他真还能记着掌门的恩德吗?眼看着不易和乐庸也是帅才,人家兄弟俩儿,长他们十年,将两虎相争,有场恶战。我儿子肯定是跟着掌门,掌门一家子宽仁讲义气,可掌门要宽仁到对手头上,手下不是容易成炮灰吗?”
韦帅望苦笑,嗯,冷文河说的有道理啊,如琢杀了冷成鹏,真是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人家当年为你母子苦苦哀求过,你无缘无故把人侄子杀了。我都没法替你说情了。看冷文河这意思是要我表个态,我这边一点头,不用别的,光说一句冷如琢将来做错啥一定按律处置,人家这一家子人估计就得齐心协力琢磨怎么让冷如琢做错点啥。这啥事就怕有人惦记啊,何况是一大家子人惦记你。我要是说你们原谅他吧,我擦,搁你头上你原谅啊?我要啥也不说,那人家不是误会我死保冷如琢了吗?我的意思还真就是没做错啥,我不能动,做错啥,咱按律处置,但是我不能把这话说出口,说了,就成教唆怂恿了。
韦帅望起身:“咱们园子里走走。”
一边给韩宇个眼色。
韩宇眼看着韦帅望跟冷文河单独聊呢,表情都挺严肃,不用猜也知道聊啥呢,他真是一头汗啊。面如死灰,不住拿眼神瞄韦帅望,小韦兄弟,你千万别吐口,你但凡暗示一句冷如琢这小子不咋地,冷子静一家就会觉得你默许弄死冷如琢,虽然我也觉得这小混蛋应该直接弄死,可是人家家族出手,肯定是对我们师徒无差别攻击啊,连人带鬼一锅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能不打还是不要打啊。
然后韩宇就接收到韦的眼神,看他一眼,眼睛再一瞟冷如切。
韩宇考虑一下,啥意思?出手弄死冷文河?肯定不是,掌门大人想让谁死,一伸手的事,这时候给我个眼神,还看冷如切,啥意思?咦,他往外走了,又看冷如切一眼,这是让冷如切跟上的意思,冷如切跟上能干啥?不管干啥,跟上吧。当即过去:“如切,跟着掌门和冷文河。你想想对冷文河说什么。”
冷如切轻声:“道歉。”掌门说过了,让我带弟弟道歉,人家接不接受都得道歉。
韩宇点点头,这孩子还算明白事,那我就不过去了。
主席上,冷秋一边同冷清闲聊,一边眼观六路,已经看到韦帅望那转一圈的眉目传情,忍不住想笑,孙子哎,你那套小团圆,又遇上东非大裂谷般的伤痕了,我看你怎么耍太极。
冷秋闲闲地:“冷讷看着挺沉稳,又是白剑,前途无量,你急急地往冷迪那送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争掌门这事,比较凶险。不过冷迪那儿现在有冷兰冬晨,大事轮不上他办。实话说,跟着冷兰能学到什么?功夫是自己的练,人情世故,冷兰也用不着,还等你孙子指教呢。老实在小韦那儿多呆几年,能学得更好点,虽然小韦觉得冷如切不错,你孙子也不错啊,未来如何,未可预料。就算不愿争,结交些人,到冷迪那办什么事都方便。冷迪那儿不缺功夫好的,缺点能组织管理的人。”
冷清愣一会儿:“掌门,不,您说得对啊!不,我不是说您女儿不好,冷兰那功夫真是用不着什么人情世故了,冷讷这功夫,还是学聪明点的好。”我去,冷掌门这分析得透彻啊!我儿子在韦掌门这儿,不用争掌门,结交点人,到时冷迪的位置没准能试一下。安全啥的,韦帅望明显比冷兰护着手下多了。当然不是人冷兰不护着手下,人是不会啊!冷秋到底是做了多年掌门的,安排人事比我明白多了。难得他还肯真心给衷告,以后真得多请教。
冷秋一笑,他妈你想做最高法的法官,咱这儿也不太讲专业技能,你是奔着最高领导位置去的,你从上面空投明显比从底下起快啊。这直线思维居然也做了长老,唉,世道真变了,冷清这脑力功夫还不如当年的神主牌冷慕呢,要是冷家高层总被二货占着,不知道冷家会不会退化了。(就不能是净了吗?)
韦帅望考虑良久:“我理解你的立场,我也不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你当年救了的,是两个。”招手:“如切,过来。”
冷文河看到冷如切,也只得一声叹息。
冷如切遵循韦帅望的教导,对冷子静一族,一直亲近拉拢。所以冷文河一直觉得如切这孩子挺好,没白费他当年一片苦心,日后如切起来,他也算是有功之臣,位置稳当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他能怎么办啊?苏无尘一定会挑事的,他想不想打,到最后都是个打,既然要打,那就得拉着掌门啊,不然一家子独斗仁德家的,那不是找死?
此时看到冷如切,只得一声叹息。
冷如切神情不安,看一眼冷文河,就垂下眼睛,轻声:“掌门。”
帅望道:“如切啊,还记得当年,你十岁时,你姨丈曾经去看望你们吗?”
冷如切脸色微微惨白:“我记得,娘说,难得这种时候,姨丈不避嫌疑来看望我们,要我们记着这恩情。”声音已哽咽,多年前的事,他已经忘了。真的忘了,他娘后来说,咱们是黑人了,感激人家,更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千万不要去找姨丈,会给姨丈一家添嫌忌。所以,十多年的事了,那时他又小,还真忘了,再相见真如陌路一般。
帅望道:“当年你姨丈苦苦哀求着他们一族人支持现行的冷家新规,换你们不死。这事没什么光彩的,大家都不提,可我不能不告诉你,你弟弟杀了人家的孩子,将来有什么事,你记着点当年的事,能让则让。”
冷如切一愣,这事他真不知道,冷文河没说过,亲娘隐约说咱们能活着,尤其是如切你能活着(十岁以下不死,如切过线了),仗着韦掌门宽仁,你堂兄肯庇护,你姨丈家也出了力的。怎么出力,就没说。为啥呢,虽然小韦其实肯定会放的,但确实是拿人命换冷子静家支持来着,这事说出来,韦帅望就比较混球了。亲娘就怕孩子跟当权派做对,不敢说小韦坏话,别人也不敢,只有小韦自己敢说……
冷文河微微叹息:“这事,不提也罢,说出去,我们脸上也没光,当年掌门提的这个规则,我们本来就该支持。”
冷如切一听确有其事,顿时就泪奔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兄弟对不起姨丈当年的大恩大德,如切恨不能替兄弟偿命,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如切不会怨恨姨丈。只是,如琢求胜心切,当时也是气急,我知道我兄弟理亏,求姨丈高抬贵手,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他再不敢这样。我对不起姨丈……”额头触地,立刻见血。
冷文河心里“卧槽”一声,咋搞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我没法跟我无尘婶婶交待啊!可是眼见冷如切一脸眼泪一头血,只得伸手扶住,左右为难,只得长叹一声,半晌:“如切是个好孩子,可是三叔庇护我们多年,他孙子死了,我没法袖手旁观人家孤儿寡母忍这个冤屈啊。”
韦帅望默默后退两步,你看,这事统共跟我没啥关系嘛,你们家族内部矛盾,自己解决一下呗,是不是?
冷如切哽咽:“我去他们一家道歉,就算他们要杀我,我也认了。”
冷文河沉思良久:“这个过儿,不是道歉就能了结的。可是也不能道歉啊,你把你弟弟揍一顿,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看着吓人点,带去给他们出出气,我也好说话。”
冷如切再拜:“谢姨丈,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冷文河叹气,生把冷如切给抱起来:“唉,如切,你别这样!我一直看着你是个好孩子!这事真跟你没关系,我真是左右为难。我肯定是尽我所能,说和你们,但是你知道,这死了孩子的事,谁能咽下这口气啊?人家于我们有恩,不管怎么样,打起来我得帮着他们,所以,你体谅我身不由已。我对你,真是没话说,我能有什么招,肯定全使上,希望这事能和解。真和解不了,唉,如切,你别怪我,我顶多也只能护着点你。也没准到时需要你饶我一命呢。”
冷如切哽咽:“不论如何,如切不会对姨丈有怨言。”
韦帅望搔着自己的下巴,唔,我这胶水是不是下得重了点?这关要是真过了,人家家族没准就团结一心了……还真是强敌啊。我们家两只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冷如切这货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感恩戴德地,我忽悠两句,他就泪流满面了。嗯,比较象狼的也就冷如琢,看这样子,这货永远得不到家族首领的地位了。也行,先这样吧。没有强敌,哪来的本家精英啊。
然后,冷秋看着韦帅望轻松愉快地回来了,换冷文河一脸痛苦挣扎,知道这孙子把事解决了,解决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冷秋默啊,这孙子怎么长的啊,不管啥事到他手里,一个太极就扔别人头上了。嗯,除了他师父的事,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