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阁的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善爱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此时神乐躲在一幅垂地的帘幕后面，善爱一时没看见他。

他一眼便看见站在星盘之前的雪月，而且星盘居然被开启了。

这怎么可能？星盘是只有巫女才能开启的，现在不仅被开启了，而且开启之人分明就不是活人。

“你是何人？……何鬼？”

雪月蓦然见善爱闯了进来，竟也不惊慌，微微一笑道：“黯月是我的伯公，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亲戚吧！要不我叫你一声伯父可好？”

善爱呆了呆，冷笑道：“我可没那个福气。”

雪月笑道：“既然是亲戚我便不客气了，圆缺在哪里？”

善爱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雪月看他的神色，似乎完全不知圆缺是何物，不由蹙眉，“圆缺在哪里？”

这一回，他说的极慢，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善爱，善爱怒道：“谁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竟然敢私闯婉约弦至宫，我看你是当鬼当得不耐烦了。”

他手中亦提了一把剑，一剑向着雪月刺过去，倒是气势如虹。

雪月手中飞出一条花茎，花茎如同利剑一般坚硬，在善爱的剑脊上一撞，将剑荡开。

苏摩原本是一种花，据说这种花最早是盛开在月亮上的。

苏摩族是月神的后裔，便以此花为名，整个天人界，只有苏摩族的人能够培植此花。在第二阿僧祗劫时，苏摩族的地位曾直逼提婆族。

然而现在是第三阿僧祗劫，苏摩族早便消失了。

神乐敏锐地发现，雪月的神通似乎比上次见面之时又精进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鬼魂因没有形体，在修炼方面是要比一般的天人难得多的。但雪月却似乎并非如此，他不仅能够开启星盘，甚至可以击退初劫天人。

善爱即便是个乐族，毕竟已经是初劫天人。初劫天人的神通是远胜于普通天人的，当然只除了红莲这种天赋异禀之人。

善爱甚怒，手指轻弹，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甜香。

神乐知道善爱想必是要用幻术了。

乾闼婆族真正厉害的其实是幻术，幻术经常以香为引，令人不知不觉间便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雪月身子一震，脸上现出了迷茫之色。

多年以前，他被红莲挖出了心脏，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善法堂中，他觉得自己死了，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不曾死。

他被风吹着，到了奈何桥畔，前面一座庄子，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庄子里走进去。

庄内一个女孩子坐在一口大锅前打瞌睡，他才一走进去，那女孩子便睁开了眼睛。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由锅里舀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喝吧！”

他觉得甚是干渴，接过那碗汤。

然而汤举到唇边，他却不知因何原因，说什么都不愿入口。

女孩叹了口气道：“喝吧！喝了你就忘尽前事。”

他蓦然将汤抛在地上道：“这是孟婆汤！？我不喝。”

女孩微笑：“你已经死了，只要是死人，就需得喝孟婆汤。你是枉死之人，先去枉死城。等到寿数足了五百年，方才可以重入轮回。”

他摇头：“我不喝，我也不去枉死城，我不甘心！”

女孩道：“不甘心？每个鬼都不甘心。不甘心又能如何？”类似的话，她这一生说了无数次，自己都有些腻了。

“快喝吧，等我姐姐来了，她可没我这么好性劝你喝。她必会按着你的头灌下去。”

雪月怒道：“我说不喝便不喝。我不要忘记过去！红莲杀了我父母又杀了我，我们全家都死在他的手中。他剜出了我父亲的心，还剜出我的心，你看看我。”

雪月指着胸口，女孩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见过的千奇百怪的死人多了去了，不过就是少了颗心脏，这也不算太惨。

只是，他刚才好像说了红莲这个名字！

女孩自是记得红莲，那个周身如同有火焰燃烧般的少年。

她亦记得神乐，记得红莲看着神乐的眼神。

神乐被红莲抱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当时红莲紧盯着怀中少年时那种紧张中带着占有欲的眼神，孟戈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她看似年幼，其实比红莲还要年长。

红莲喜欢神乐，她十分肯定这一点。

孟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迟疑着道：“红莲杀你，可是为了神乐？”

彼时，她尚不具备洞悉因果的能力，只是隐约感觉到，雪月之死只怕与神乐相关。

雪月惨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他挖出我的心，都是为了神乐。”

孟戈微微蹙眉：“你不甘心，是想找红莲报仇吗？”

雪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我只见过神乐一面。”

孟戈立时了然，她道：“你还想再见到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