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就连发问的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是谁?”
我问墙那边的人。
听到的回答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我……我叫李小灿。姐姐你就是被他们关起来的那个人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原来不是梦吗?我愣了愣,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花轻梦。”
“花轻梦?姐姐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墙那边男孩由衷的夸赞着,这一句话却让我恍若隔世。
上一次听到有人夸我名字好听,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男孩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面墙的小秘密,这便是我们交流的开端。他似乎没什么朋友,一有什么事便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我分享。遗憾的是,我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陪他聊天的。有的时候,即便是白天,我也不得不接受那些人的侵犯。
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面墙后到底在发生什么,于是我告诫他,如果他轻声叫了我三声还没有得到回应,便是我在睡觉,他马上离去便可。
他也很听话,得不到回应,也便自己走了。这让我略有些心安,或许我在他心中,仍是一个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的姐姐。
他是那些日子里我唯一的交流者。他向我倾诉他又被谁谁谁欺负了,谁谁谁骂他有娘生没娘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会感到多么的孤独。当然,若是什么有趣的见闻,他也会讲给我听,又或者见到了什么好看的花朵,他会摘下来把这些花儿通过墙洞递给我。我则会小心地把这些小礼物收好,保护它们,就像保护着我对这世界留存的最后一分幻想。
这个孩子是修灵者。
当有一天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那几乎死去的心,难以抑制地燃起了希望。
我有一个手镯,早在当初发现了我的炉鼎体质后,爹爹便送给了我这个手镯。这是个极为稀有的法器。里面存了一些灵力,只需要往里面注入一丁点的灵气,便可以将那些存好的灵力收为己用。
即便这样,这还是我一个凡人不能用上的。但能给凡人使用的法器本就不曾存在。爹爹能花尽心思帮我搞到这镯子,已是聊胜于无。
现在,这个原本有些鸡肋的手镯好像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我可以把它给那小孩,他一定可以帮我!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拒绝了我。
我有些意外,但又能理解他。
也对,每时每刻都被欺压着,孤立着,甚至稍有不对,就会换来他那爹的一顿毒打。他不敢做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
但我没有办法!他是我所有的希望,我只有逼他,做出选择!
那天,无意间毁坏的墙让我们两人都有些怔愣。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模样,通过一段坍塌的墙。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瘦小和脏乱,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望着我,带着惊讶,又好像有几分悲哀。
“你快走。”
他这样说。
此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竟已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我好像到了悬崖边上,然后在那一群丑陋的嘴脸中看到了他的脸。
他看着我,但我却莫名觉得,他看到了他自己。
我感到腰上被他用尽全力地推了一把,我就这样挣脱了那些人的束缚,像一只重获自由的鸟,从悬崖上飞下,烈风吹刮着我的脸颊,我却突然感到一种轻松,仿佛我真的成了一只飞起来的鸟,自由地翱翔在这山崖。
真好。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太记得,只隐隐约约地想起有一道金色的光,然后有一个白发男人在轻轻地问我:“恨吗?”
恨吗?
好恨,好恨的啊……
我好像答应了什么,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浑噩,但我记得好像看到过那些人痛苦、恐惧的脸,每一个,每一个我恨的人,我都看到过他们痛苦不已的样子。
心里有什么,轻轻地松开了。
然后再发生了什么,我便彻底忘了。等我再次有意识时,看到的却是当初那个男孩,仍然和初见他时一样的瘦小,他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好像可以明白他的难过,并感到,和他一模一样的悲哀。流泪是什么感觉,我已然忘却,但在此时,却又重温了一遍。
“和我一起走,好吗?”
他这样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呆呆地看着他,几乎忘掉的过往又全部走马灯式地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想起了我是谁,我叫花轻梦,母亲怀我的时候,常常会做美梦。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有一群很可爱的总想保护我的哥哥姐姐……
这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梦的开端,我呱呱坠地,梦的结束,我就要离开。
结束吧,如果这是一场梦,一场漫长无比的梦,那就让它结束吧。
花轻梦,再见了。
我牵住了男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