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凉还是走回去了,拖着残破的身子,面色淡淡地出现在白婉的面前。
在派出人拦截之后,莫长河就安排了几乎所有的医者和一支护卫在匆忙建立好的阻隔带等着接应他们,若有人回来了,便能马上开始诊治。
穆千凉回来后便缓声道出了这一趟拦截的结果:“魇已屠,死十人,还有两人能救,往北三里外,你们自己去找人罢。”
她还没有把那些幸存的家伙一起带回来的觉悟,何况她身体的状况……也不允许。
魇已屠……得知消息的众人欣喜若狂,连忙差人回去报信,又派出队伍前去寻找尚在原地的幸存者。而白婉则皱眉盯着穆千凉那几乎被鲜血染红的身子,把人带到了临时建好的小医棚。
穆千凉沉默地在床上躺好,任由白婉把她的衣裳剪开,手忙脚乱地做着止血工作。
白婉头疼地看着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仿佛又回到了莫棠才把人捡回来那日。那时的伤口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此时竟又不约而同地齐齐崩裂了。
药水倒在伤口上,这人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白婉皱眉看了一眼穆千凉惨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这不过只是一个堪堪二十岁出头、也会怕疼的少女罢了。纵使之前她被这人闹得颇为不快,但也绝不会想着在这个时候来报复她。
于是她建议道:“处理这些伤口可能会很痛,我喂你一副药让你睡会儿?”
闻言穆千凉却是摇了摇头:“多谢白姑娘的好意,不过没用的。”
没用的,不管是什么药,都不能让这具躯体昏睡过去,甚至不能让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不清醒。所有的痛楚她都必须无比清晰的一点点承受着,不过这些年来,似乎也习惯了。
白婉皱皱眉,若不是这一月来她已经见识了穆千凉这身体的与众不同,她恐怕并不会相信这个少女说的那些“鬼话”。
既然这样,她也只有让自己的动作尽量温柔一些,希望能尽量减少一点她的痛苦。
这次只不过是处理崩裂的伤口罢了,相比于以往的医治自然快了许多,约莫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穆千凉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就在白婉以为这人终于可以阖眸好好休息一下时,穆千凉却挣扎着起了身。
“白姑娘可否借我一身衣裳?”她问。
白婉忙把人按住了,惊疑道:“你要衣裳干什么?这屋子不会有人进来,你在这儿好好休养一天我再送你回去。莫不是你还想出去?”
穆千凉点点头,“这副身子我还是清楚的,现在伤口已经基本合上了,我只是走走,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婉自是不可能同意,但少女的眉眼淡淡,只轻轻地看着她,白婉被那双眼盯着,对方那敛起来的气势似乎正慢慢地升起,一种让她不敢抗拒的气息让她的心兀的一阵慌乱,回过神来,白婉意识到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在穆千凉这里吃瘪,当即有些恼怒,随手便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套新衣扔到了穆千凉身上,自己则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是吃饱了撑的才来管这个家伙的身体。
但穆千凉身上腾起来的那股气势,还是让她的离去脚步有些发软。
穆千凉知晓自己定是又得罪了这位医师,但并没什么反应,只安静地换好衣服,慢慢走了出去。
执意要出去,不过是想着灵识大典还没结束,莫棠睁眼看她不在,只怕这人会生气。而她又不会哄人,与其到时候头疼,不如一早就别惹这人生气。
不过,自己竟这么不想让她生气吗?穆千凉想着,有些失神。许是这些年来,这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可与自己一同看雨的人,所以格外珍惜罢。
灵识大典仍不紧不慢地继续着,众人皆是不知不久前还有魔魇在荒河盟附近威胁过他们的生命。有好些弟子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冥想。有的愁眉苦脸,不知灵气为何物,有的却大为欣喜,见天地灵元,已有了成一个战士的资格。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还在场中继续努力的弟子。新生的修灵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
穆千凉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演武场,悄悄站在人群中,看了眼仍在闭目冥想的莫棠。
这一块地方的灵气仍在大长老的调动下有条不紊的在各位弟子身边游弋缠绕,原本遇到人体都会轻轻绕开的灵气,却在某一刻悄然地渗入了一位弟子的身体。
虽然只有一丝。
那位弟子猛地睁开眼睛,已是三等初觉,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若不是还有其他人仍在冥想,只怕他当众就能一声长啸来抒发心中的惊喜。这是今天出现的第一位修灵者,众人皆是欣慰,交头接耳地讨论那弟子姓甚名谁,想着今后好去结交。
此后又陆续有几位弟子接连引灵气入体,一跃成了修灵者。
不过这些弟子怎样穆千凉都无所谓,她从头到尾关注的也就只是莫棠这一人罢了。
天色渐渐晚了,其余的弟子也都陆续地结束了冥想,整个演武场竟只剩莫棠一人。主持仪式的大长老已是汗如雨下,他已牵引了一整日的灵气,此刻已然吃不消了。按理来说到现在还没有醒的弟子估计也是无望修灵了,直接终止大典就好。但整个荒河盟谁人不知大小姐在莫长河心中的地位,大长老也只是暗暗叫苦,引动天地灵气的动作却是不敢停下。
围观的人有的倦了,已是摇摇头直接离开,人群也渐渐的稀疏下来,到后来,除了莫长河还在静静等着,整片演武场竟已几乎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