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强迫自己看着李云的笑容。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她母亲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必须压抑内心深处的冲动:你为什么要来见她呢?如果不是有一层玻璃隔着,你应该把那根电话线扯下来,缠住她的脖子,让她的笑容立刻,马上消失。她不是应该跪在地上,哭诉自己生不如死的悲惨,请求他人的怜悯和同情吗?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驱赶那些盘旋在内心的愤怒和邪恶。
杨敏在拿到大学毕业证的第二天,找到了唐家明。
唐家明在医院当护工。他给手术病人换尿袋,再跪着把地板擦干净。病人的家属还在一旁指挥指点,哪里做得不对,哪个地方擦得还不够干净。
离开了大学校园,离开了篮球场,换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唐家明不再是神采飞扬,青春正好,成了一个局促不安的劳务工人。
“唐家明,我们结婚吧。”杨敏说。
“杨敏,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在所有人面前,占据了杨敏的男朋友这个身份。前几天,妈妈问我,问我我的男朋友去哪儿了?你让我怎么回答?告诉妈妈,你是李庆的儿子,吓得躲起来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希望我来找你。不是吗?”
“我的希望是一回事。但是,你应该恨我才对。”
“你希望我恨我吗?”杨敏问。
“如果我恨你,你是不是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杨敏又问。
“我为什么要让你心里舒服呢?”杨敏再问。
唐家明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