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带血的情报。一个记载日军编制以及活动规律的小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手绘的日军岳阳城防图。日记本上明显有一个弹孔,带着点点血迹。
“情报员本来已经出了城,但是鬼子有军犬,一路追踪,还好我们接应得及时,抢回了日记本,但是情报员......”郭江黯然说。
三个情报员牺牲,同时为了接应情报员,游击队死伤十七人。
方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由于见了太多的死亡,他现在对任何死亡几乎都已经麻木了。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默默抚摸着日记本上的血迹,说:“谢谢你,郭队长,我不会让兄弟们白死的。”
郭江点点头,没有说话,枯瘦僵硬的脸平静而又冷漠,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幽深的眸子却隐隐在燃烧着火焰。过了很多年方晓才知道,这一次牺牲的三个情报员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儿子,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吐露哪怕一个字。
情报显示,11月日军占领岳阳后,在岳阳城内设有一个旅团司令部,并常驻有一个联队。至于水野静夫,自从在河滩上锯杀了许风池之后,水野静夫被上调到了旅团司令部,最近一直和旅团长赤田直三在一起。
方晓皱起了眉头,他原本的设想,是以突袭水野的搜索队为目标的,尽管一个日军大队很不好打,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日军在明,他们在暗,只要情报准确,战术得当,在这种河沟港汊纵横的野外地形打他一个埋伏,还是有干掉水野的机会的。但现在水野居然进了旅团司令部,这就意味着,他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是日军一个大队了,而是一个联队,甚至有可能是一个野战旅团。他要在如此重兵的环绕之下,干掉水野静夫。
方晓摇摇头,这太难了。一个日军野战联队常驻的城市,不要说他这区区三百人,就是一个师,甚至一个军,都不一定能攻得动。何况就在不远的城陵矶,有日军的海军基地,一旦战斗打响,海军一定飞速来援,有海军舰炮支援的日军,中国军队根本无能为力,这一点在淞沪就已经用无数的鲜血证明了。
如果采用偷袭,比如化装成难民,或者伪装成商人小贩之类的潜入城市。但立马就被方晓在心中否决了。岳阳城里,难民区、日华区和军事区泾渭分明,中国人想混进军事区,基本属于天方夜谭。现在是战时,日军在最外围的难民区里的检查极为严格,“良民证”一日三查,这么多人估计刚进难民区就会惊动日军,更何况更核心的日华区和军事区,他们根本连边都挨不到。
方晓两眼死死的盯着日记本,他反复读着这一份琐碎而又凌乱的情报,又拿着那份城防图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筹莫展。
“怎么了?”看着方晓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老赵问道。
“你自己看吧。”方晓把日记本递给老赵。
老赵接过,看了老半天,骂道:“这个狗日的水野,他倒是会躲,现在怎么办?”
方晓摇摇头,皱起了眉头。宋志成从老赵手里拿过日记本,大家一一传看,最后都犯愁了,一个个在那里绞尽脑汁,几乎都要把脑袋想破了,也都无计可施。
“万分不行,不如就像那次偷袭黄土铺一样,我们化装成日军,混进岳阳城。鬼子骄狂得很,肯定不会想到。”净空说。
“不行的。”方晓摇摇头,其实他刚才也想过,依仗他精熟的日语,带领一支小部队化装成日军冒险进入岳阳城。但随即就被他否决了。这一次与黄土铺完全不同,一是当时黄土铺的日军最多也不超过一个小队,哪怕当时暴露了,他们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也有把握吃下这股日军。现在岳阳城里最少也有一个联队,一旦暴露,根本就是送死;第二,日军并不是那么好假冒的,黄土铺是因为水野静夫被他俘虏了,日军群龙无首,他又一口咬定水野遇到了危险,日军在惊惶错乱之下才犯了错误。实际上在日军内部,哨兵作为卫兵,虽然军衔不高,但是权力很大。有权盘查进出的所有人员,甚至军官都不例外。哪怕是和平时期,如果拿不出合理的证件,哨兵会客气的将你拦下,然后电话通知卫兵司令,如果你是军官军阶较高,卫兵司令会报告轮值的值星官,由他出面来盘问你。而如果是在战时,那么卫兵拥有特权,直接开口问你“口令”,你答不出他就会朝你开枪,不管你军阶多高。事实上如果是高级军官视察,必须要有驻地的军官陪同,贸贸然像黄土铺那样闯进来打人耳光是日军条令不许可的。这是基本的常识。现在岳阳处于和中国军队交战的最前线,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依靠这样的方法根本连城门都进不去。
不过这也许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方晓从来没有放弃的习惯,如果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他也只能冒险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