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毕竟年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挺着大肚子的许凤池,岔开话题:“方晓君,这位是大嫂吗?”
方晓一怔,笑了笑,向许凤池招招手叫她过来,然后介绍:“这是我少年时的朋友,水野静夫中尉,这位是许凤池,我的妻子。”
许凤池一愣,方晓向他眨一眨眼睛,水野立刻上前行了一礼:“大嫂好。我是水野静夫,请多指教。”
许凤池只好回礼。
水野又问道:“方晓君,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晓说:“你知道的,我老家在湖南的湘西,所以准备回家。”他声音微微一顿,开玩笑似的看着水野,“水野君,是不是我也需要接受检查吗?”
水野一愣,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当然不需要,您是日本人。”
“日本人?”方晓叹口气,停一停,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们有人在屠杀平民?这是帝国军队应该做的事吗?”
“不可能。这肯定是谣传。”水野立刻否认。
“真的是谣传?”方晓反问道。
水野叹口气,苦笑说:“其实,也不瞒方晓君,是有一些部队,军纪不好,这也是没办法,日本穷啊,您是不知道,前些年国内很多的村子都空了,基本见不到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姐妹们为了皇国大业,都到南洋,到中国去卖身挣外汇去了。”
方晓不置可否,问道:“你们这个检查,有多久的时间?”
水野看了看四周水面上的众多船只说:“上面的命令,所有的船只都要检查,这么多的船,可能要花上两三天的时间,不过,方晓君,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
“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方晓问。
“不会,我给您写个条子,您可以顺利通过前面的岗哨。”水野说。
“那就多谢了。”方晓说。
“不用,我们是什么交情,方晓君,我一直都把您当做我的兄弟。”水野很诚恳的说。
方晓笑笑,看了看那艘客轮,微一沉吟说:“既然您说我们是兄弟,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有一个请求,水野君,我能带走那边客轮上的一个人吗?”
水野一愣,看看那艘客轮,犹豫着问:“不知道方晓君要带走什么人?”
方晓说:“您放心,不是中国军队的逃兵,是个女人,她是内子的表姐。”
水野听了,这才如释重负说:“是这样,我们这次,仅仅针对青壮年男人,对于妇孺,我们都不会为难,一旦检查完毕,都会如数放行。”
方晓说:“既然如此,我现在带走她,不会违反规定吧。”
水野说:“不会,如果是女人,您尽管带走。”
方晓点头,向许凤池说:“凤池,你去叫虞小姐过来,我和水野君再聊一会。”
许凤池答应着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水野说:“方晓君,您不打算上战场吗?”
方晓摇摇头:“我对战争没兴趣。”
“真是可惜了。”水野说:“和田将军多次对我说,和田家现在还是没有继承人,希望您能够继承他的家业。如果您继承了和田家的家业,您就是日本的贵族。在军队,贵族想升官比我们这些平民要快多了。”
这就是日本的特色,贵族往往能进陆军大学校,在军队里升官就像坐火箭一样,而平民,基本只能进陆士,大部分只能混迹中下层军官,除非你是天纵奇才,不然你就慢慢熬吧。
所以水野才对方晓如此的尊敬,虽然当年二人的交情是一方面,但交情背后还有现实的考虑。尽管和田老家伙被转入了预备役,但和田英松在日本陆士和陆大执教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又是贵族出生,人脉之广,远不是水野一个小小的中尉敢得罪的。
当许凤池领着虞鸣蝉跳过客轮,来到帆船上时,水野一眼看见虞鸣蝉,顿时一阵失神,心中暗自惊叹,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清丽出尘的女子?他顿时感觉体内有一股欲望在蠢蠢欲动,这样的女人,如果在日本,他连多看两眼都不敢,但这是在中国,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方晓了。然而他一抬头,感受到方晓的目光,不觉又惭愧起来,我是大日本光荣的皇军,不是动物。他收回了目光,随即给方晓写了一个字条,传令放行。
“他们会怎么样?”看着那些被日军抓捕走的男子,许凤池站在船头,有些担忧的问方晓。
“不知道。”方晓一边叮嘱浮三,赶紧走,一边与水野挥手告别。如果不是遇到水野,他都已经作好了强行杀出去的准备了,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强盗。”一旁的虞鸣蝉愤怒的骂道。原来她在客轮上还有十多个箱子,都是她这么多年的积蓄,但几经交涉,最后水野同意她拿回了一个装满书籍照片和一个装着随身衣物的箱子,其他值钱的都被水野以上命难违,被扣押了。
许凤池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要留在上海的吗?”
虞鸣蝉的脸顿时就红了,不知道因为是屈辱,还是因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