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长不乐意了:“我说你小子。现在国难当头——”
方晓直接打断他:“高连长,我也知道现在国难当头,可是我有我的苦衷。”
高连长:“国难当头,理当共赴国难,还能有什么苦衷?”
方晓苦笑一声:“不瞒高连长,小弟曾经留学日本,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家祖当年也是老同盟会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家父和第8师师长陶峙岳,15师师长彭松龄、16师师长王东原当年都是好朋友,早就打过招呼,本打算让小弟先进部队做个小军官,谁知因为沈言忽然阵亡,就给耽误了。高连长,在哪里都是抗日,您何必为难小弟呢?”
方晓不是傻子,现在国军缺兵源都快缺疯了,据说有些家伙为了交足一定数字的新兵,逢人便拉,如果有人敢反抗,就在夜里直接干掉,随手埋了。现在已经上了战场,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可不想被人在这里给人随便报个阵亡什么的灭口了。所以立刻自报家门。
当然这里面也有水分,他根本不是什么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也就是湘西土寨子里土匪大学打劫系毕业,现在在南京上学,学的还是物理。不过他父亲倒真的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他这些军事战术素养,都是跟父亲学的。而且他也没有吹牛,他父亲当年也在湘军之中混过,倒是真的和陶峙岳等人熟识,只是不知道有他而已。但现在这个状况,当然是牛皮吹得越大越好,反正这些大兵没见识,他就可劲的吹了,只要把他们吓唬住,不让自己被捐躯,能放自己走人就行,难道他们还真敢当面去问师长?
果然,高连长当场就呆住了。
“啥?”高连长睁大了眼,“你还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他抬脚就给老赵一脚,骂了起来:“狗日的老赵,看你干的什么事。”他踢了一脚还不解气,上前再加一脚,心想:你小子这是长的什么眼睛,净给老子找麻烦,这样的人,你也拉来。
老赵也傻了,这还真的是捅了马蜂窝,踢到铁板了,忙低头陪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小方啊,别生气,我就是看你是个人才,这才带你到战场上看一看,这个,打日本,委员长说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有这个职责,你就不要计较了,你不就是想找沈营长的尸体吗?行,等打完这一仗,我一定带你去,一定找到。”
方晓哼一声,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说实话,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老兵痞,这么多年没吃过亏,居然让一个老兵痞给忽悠了,想起来都丢人。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而且他心里,其实对这个老兵痞还是有一丝感激的。要不是这个家伙莫名其妙把自己拉上战场,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沈言的死亡里恢复过来。
当第一声炮声响起,他拿起那杆枪的那一刻,他就忽然发现,自己这两天无论如何也难以驱除的那种悲哀和抑郁,那种心中滴血一样的疼痛,在一刹那间就没有了,他费尽了心思,拼命想忘记的这一切,居然很轻松就不记得了,他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每每抬起枪口,击中一个日本士兵的时候,他就感到一种无比的畅快,他很轻松的放下了所有的负累,只为击倒准星里的一个个目标。
难怪有人说战场是最容易让人忘记死亡的地方。可是,我不是曾经发过誓,不再杀人了么?我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就是因为杀人太多,我失去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我为什么又感觉如此的轻松和畅快?
方晓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