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御史听了,轻声说:“我有什么配得起配不起的。烽火戏诸侯不过博美人一笑,象这样倾城倾国的人间绝色,一坛子西江月又算得了什么?美酒赠佳人,这本就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说得我无比糊涂,好在丰御武接过话题,“是啊,所以我们才把‘西月影’送来给柳兄,这也是天经地义。”
柳御史轻哂,“‘我们’?!嗯,丰兄,听小丰这意思,你们昨天喝西月影似乎很不对他的口味呢?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喝的?”
丰御武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柳御史拿着眼睛轻轻看向我,我眼睛转了转,搞不清目前的状况,只好据实回答,“也没怎么喝,就是装进小酒壶,一杯一杯的喝,喝到后来也分不清什么滋味了。”
柳御史吃惊的挑起眉毛,眼含疑问的望着侯爷,侯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桌子下面拉起我的手摇了摇,这才回答:“嗯,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小丰喝醉的样子,所以,嗯……。”
什么意思?似乎有什么问题!我用力挣脱他的手,低下头暗暗生气,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我昨天又被算计了。
柳御史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为了倾城一醉,牺牲了一坛西月影又算什么呢。不过,似乎小丰还没有真正喝过所谓的好酒呢,这样,既然今日贵客临门,少不得我献丑了。”说完他轻轻命令下去,让把一整套“酌醴”取出来。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丰御武,见他也是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说:“不想今日能再尝‘酌醴’,真意外之喜。”我低声问他:“什么是‘酌醴’,还有,刚才柳御史说的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昨天又骗我?”他一脸尴尬,没有回答。
柳御史却听到我的问话,轻笑着回答:“‘酌醴’是一整套酒具,乃柳某自行配置的,一会儿小丰就可以看到了。至于说刚才的话么,西月影本是三百年的陈酒,已成酒浆,若是为了品原味,当然可以浅尝一杯,可是要真喝起来,还需按照三七比例掺入今年新制的‘清泉引’方能如口。这个道理小丰你虽然不知道,可是侯爷却应该是明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竟然用那样牛嚼牡丹的方法喝了一坛的西月影……。”
原来如此,我狠狠瞪了正面露尴尬的丰御武。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为了,为了……。哼,真是一个好色的恶棍!气死我了。那个恶棍十分不识趣的把手伸了过来,我趁机狠狠的拧了他一下。
我们正在桌子低下偷偷纠缠不清的过招,那边却开始源源不断的上来个形状的酒具和不同的酒壶。我睁大了眼睛看,一时忘记再狠狠踩上丰御武两脚。
就算我把以前家里还有姐姐的宫中和后来丰御武的侯爷府中的所有东西都拿来做比较,我也只认识不到一半的酒具,“白玉杯”、“夔凤玉卮”、“八瓣莲花白玉盏”、“夔龙鋬象牙杯”、“透雕药卉蟠龙犀角杯”、“沉戈折戟觥”……,还有就是那扑鼻的酒香,不多时就把桌面摆满。
柳御史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从众多酒壶中拿起一个,从里面到了一些酒进去,然后又还了另外一个酒壶,同样到了些酒进去,片刻之间,他居然拿了七八个酒壶,有的会倒半盏,有的只倒几滴,然后他轻轻的晃动那个奇怪的东西。最后,从里面倒出一杯酒来,笑着对我说:“这个酒有个奇怪的名目,就叫做‘清露晨流’,你尝尝看。”
我现拿眼光瞄了丰御武一眼,他正笑微微的看着我。
我眼睛骨碌碌转,却不敢喝下去,唯恐有什么可怕的阴谋等着我。
柳御史微笑着说:“小丰请放心,柳某虽手艺不佳,但这酒却也不难入口,你只先尝尝就好。”
我见实在无法推脱,只好闭着气用舌尖舔了一小口。咦,这是什么味道,我又连忙喝了一大口,然后眯起眼睛唔了一声。
这酒初入口时极淡,若有若无,再细细回想一下,隐隐觉得口中似有一丝甘甜,重新喝一大口,发现在这淡薄的酒中,隐隐的藏匿了一丝辛辣,有着火气和不满,可是这股辛辣很快的就被后面的清凉之意冲淡,仿佛涓涓细流入口而过,天地万物都化成一片清明,只记得秋晨里初映阳光的闪烁、露珠点缀下梧桐最新的绿芽,人也在这里变得息心忘俗起来。
我记起以前姐姐在宫中无聊的时候,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说在六朝的时候,有两个人是非常好的朋友,一个叫做王恭,另一个叫做王忱,后来他们因为一些世俗政务而生疏,以致到了互不理睬的境地。有一天春日晨起,王恭独自漫步与一个风景绝妙幽极胜通的灵秀之地,王恭面对这个绝佳的风景,忽然想起王忱,只有那个清秀俊杰的人物才配与眼前的景致相提并论,也只有他才能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于是王恭怅怅然的说了一句:“清露晨流,新桐初引”。
我轻轻的放下酒杯,无语,细想方才的若干细节,隐隐察觉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