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只好吓他一下,“斐斐,你看穿白大褂的阿姨,走过来走过去的,要是非得给咱们打针怎么办,”斐斐本来就怕,见奶奶说起来,赶紧躲在奶奶身后,赵婶拉着斐斐,“明天咱们再来看妈妈好吗?”斐斐点点头,跟着奶奶,一溜小跑的出了医院大门。姨姐临下班来看看燕子,“燕子好点吗?你是不是记错了日子,离预产期还差十几天,这小子就急着跑出来。”燕子有气无力的笑笑。姨姐看着这个急性子的小男孩,“燕子你看,他长的多么像你,要是个闺女就好了。”“姐,你姨说过,要生就生小子,她不喜欢闺女,”“你这肚子还真听话,那她要是说闺女小子都喜欢呢,你还得生双胞胎不成。”“姐,快不要说了,这次差一点就没命了,再也不生了。”“是呀,这次有惊无险,算是度过去了,给占地打电话让他回来吧,”
燕子想了想:“先别让他知道,他哪一大摊子事,工地上有两班子人,常常闹矛盾,他知道日期到时候就回来了,”“你呀总是为别人找想,这次有多么危险你忘了吗,”“不是都已经过去了没事,”好了伤疤忘了痛,农村人经常说的话,更是人们,对恐惧事物的,自我慰藉,它是人类,一种本能的记忆缺失,也就是,有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东西,若不然,谁还去一二在,再二三的一代,接一代的生个没玩呢。
姨姐说:“你就在医院住着吧,坐月子可不是小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又要做饭,又要洗涮的,我怎么给我姨交待,”“现在天气这么热怕什么,”“这里不能给老家比,山西的气候早晚凉的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住一个月得花多少钱呐,”“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这是职工医院,专门为煤矿职工服务的,你们不是在一矿干活吗,明天就给一矿的医院的个电话,让他们出个证明,把你办成你职工家属,住够一个月再出院,”
燕子担心的说:“姐,犯错误不,”“没事,矿工们的家属,大多数没有工作,有病需要住院时,都是让矿医院开个证明。来这里住院。”“谢谢姐,不用谢我,就是这种制度,咱们还是要,好好的谢谢赵婶才是,”“是呀,这次要是没有人家,我娘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行了我给院领导打报告,这个星期把我调成白班,好伺候你这个有功之臣。”“姐,不用了我能打饭,洗尿布,农村人没有那么娇贵。”“虽然我姨不能来,有姐呢,伺候你就是捎脚的事,再说了,咱们是亲戚,人们常说‘投亲靠友’现在有事了吗,不找亲戚找谁呢。”
占地,终于协调好了,两班子人的关系,2号楼的工程天天看着,其实两个班,抹灰的技术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他们是石家庄大修段,抹灰的合同工,三年期满,又回到农村里。每年有人找,技术过硬,钱也比别人多挣点,干哪行业有哪行的规矩,不能带头破坏了它的平衡。
都是技工,差不多就给一样的工钱,除非是明显的二把刀,少给他也没什么说的,技术好的工人不能明着给钱,那就暗地里,每月给个三头五十的,不记账了,开支时是一样。不在钱多少,那是面子问题。办法总比问题多,要不人类怎么能在地球上,和平共处,这么多年呢。
占地算着日期,还有四五天时间,早点回去做准备,这回跟头一次不一样,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就有一个四岁的孩子,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挣这钱也没用。想起来生斐斐时,整整着腾了一晚上,占地坐不住了,给石队长说一声,其实一个包工队,跟甲方,并没有什么隶属关系,只是出于礼貌,打个招呼‘礼多人不怪’,石队长知道占地的情况,“明天就走,”“嗯”“你不用去买票了,我去开一张出差的票,”看上去两人的关系很好,不错,不给队长搞好关系能行吗。占地想,从丰润到河北中部,才十来块钱,不在钱物多少,只是关心你最重要,也好,自己也享受一下,铁路工人的待遇。
大门锁着,黑狗听见自己的主人回来了,在里面呜呜的叫着,占地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出什么事了。又去敲赵婶家的门,“等着,是占地呀,”“嗯,”占地见门开了,顾不上寒暄,“燕子呢,”赵婶刚要说,斐斐听见是爸爸,从屋里跑出来,占地急忙迎上去抱起来,这个家里的男子汉,抱住爸爸的脖子就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大人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左哄右哄总算哄住了,这孩子从爸爸身上下来,一副生气的样子,用手指着占地,“你去哪了,”“妈妈呢,”斐斐听见妈妈,又要哭,“好孩子先不哭,告诉爸爸妈妈在哪,”
斐斐哭着说:“妈妈那天在院子里,流了那么多血,奶奶来了,后来姨姨也来了,还有几个打针的阿姨,我怕打针,藏在门后,她们走了,奶奶从地上爬起来,领着我去给妈妈做粥,妈妈说给我生了个弟弟,哪家伙不叫我哥哥,光知道哭。”占地从儿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燕子已经生了,急忙抱起斐斐,“赵婶我先去医院了,回头再谢你。”“快去吧,你媳妇见到你,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占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走,还是在跑,一口气来到医院,大老远斐斐就嚷,“妈妈,爸爸回来了,”这小子从爸爸身上,挣脱下来,跑过去。
燕子从床上坐起来,本来是想说,你先去洗把脸凉快凉快,可是不争气的眼泪,早已经流了出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让眼泪这个,宝贵而廉价的东西,肆意流淌,燕子的头发湿了,衣裳湿了,此时什么都是多余的,两个成为一体的人,只有把聚集已久,分泌过剩,带着苦涩的东西流出来,心里空了,才能再装下美好的事物,安慰的话,是说给那些互不想干人的,相互扯淡。老天也被这情景所感动,带着太阳竟然下了一阵雨,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也不知道,这雨是从哪里来的。
这种雨叫太阳雨,在河北中部那个地方,经常下这种雨,姨姐带着护士来查房,见占地回来了,俩人正抱头痛哭,对后面的护士摆摆手走了,姨姐像是自言自语,有像是对护士说,“让他们哭吧,生这个人孩子太不危险了,眼泪是好东西呀,比什么药都管用,它能让伤口更好的愈合,让抑郁的情绪,的到释放,人的一生要不断的痛哭流泪,用它来洗涤自己的灵魂,洗涤自己的心灵。”燕子累了,抱着自己的丈夫,睡得真香。占地轻轻的放好她,用热水洗了洗毛巾,轻轻的擦拭着,燕子满脸的泪痕,这张脸虽然多了些苍白,但是,依然是那么俊俏,把被子往上拉拉,天气虽然很热,月子里不能着凉。
老人们常说,养活儿子是来讨账的,是上辈子欠下的债,既然是要账来了,一定认识。斐斐张开两个小手,要爸爸抱,孩子虽然小,肯定也知道,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不能让爸爸抱他,我是先来的。我是老大,在孩子们的心里,竞争意识很强,为了让爸爸妈妈抱抱,为了多分到一点好吃的,尤其是在孩子们多的家庭里,他们总是讨好父母,好让其他的兄弟姐妹知道,爸妈多么的宠爱我,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占地抱起斐斐,“别说话,妈妈睡着了,咱们看看,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叫你哥哥,”
襁褓里的儿子,这时醒了,小脸转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债主,嘴动了一下,好像是在微笑,小脚蹬了蹬,绑的太紧,好在手能动,挥了几下,又放下,看样子也是要抱抱。还真是一家人,那脸、眼睛、小嘴都像燕子,就是那高高的鼻梁像自己,没出满月的婴儿除了吃就是睡觉,刚才醒来看到了,就是这个家伙,上辈子欠我的,等着吧,早着哩,让他慢慢的还,不管那么多了,太困了,先睡觉一会再说。占地抱着斐斐来医务室,门开着,姨姐低头写这什么,斐斐高兴打老远就喊,“姨姨,我爸爸回来了,”姨姐停下手里的工作,“你可算回来了,燕子天天念叨你,”“姐我是天天算着日子过,把工作按排好了,这不提前十来天赶回来,结果还是来晚了,是早产吗?要不就是,一开始就算错了日子,”“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娘母俩不是都很好吗,”“是,谢谢姐,多亏了你照顾,”“咱们是亲戚应该的,倒是你们那个邻居赵婶,是她打的电话,一直忙前忙后的。孩子是在车上生的,我们赶到时羊水已经破了,燕子还在出血,这种情况很危险,要不是及时叫救护车,想想就后怕,燕子真是吉人天像,”“现在都好好的,姐不要上火了,”姨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脸,当医生的见的多了,所以更加害怕,再加上是亲戚,关心则乱。
占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斐斐不想在这里,怕有打针的阿姨,拽爸爸的衣角,占地醒过神来,“姐我来是给你商量能出院吗,”姨姐松开捂着脸的手,两眼红红的,长出了一口气,“急什么,住着吧,总比在你那个家里条件好,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会伺候月子吗?”占地无话可说。正好有个护士来,斐斐见了,“爸爸快走吧,打针的阿姨来了。”
在山西省北部,以及内蒙中西部地区,生了孩子,要喝满月酒,不管是几胎,想喝就喝,不像在河北中部那里,只给老大做‘九日。’占地在市里,最好的酒店,订了一桌酒席,他两口子,要好好谢谢赵婶。席间赵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其实真正救燕子命的,是你们家那条黑狗,它怎么就知道叫我,门插着出不去,就趴在墙上那个叫,我听着它嚎叫的声音不对,才出来,再就是我们斐斐,够不着门栓,自己跑回去抱个板凳,蹬着才把门开开。有句老话,怎么说来这,“叫‘德全无危,’燕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不管谁说什么,燕子心里明白,要是没有眼前这位老太太,现在早就阴阳两隔。是她,把我们娘俩,从鬼门关那边硬拽了回来。
燕子早已是泪流满面,双膝跪下,叫声‘娘’一个头磕在地下,身体抽搐着。赵婶,见状急忙拉起燕子,一边替她擦这眼泪一边说,“好孩子,你这个女儿我认下了。”人们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更为燕子娘俩而庆幸,占地举起酒杯,“感谢赵婶,不对我也应该叫娘才对,”人们笑着,喜事吗,应该高兴才对,赵婶拉着燕子,“你们看看,我这个女儿多么漂亮,”被你小子拐去了,我这么喜人的女儿,还不叫娘,亏了你了是吗,”爹亲娘亲,离的远,亲也不亲,乡亲乡亲,离的近,不亲也亲。经过这次死里逃生,燕子经常夜里,被噩梦惊醒,醒来就一身冷汗,人们说,‘汗为心之液,’出的多了,身体就会虚弱,燕子始终,被恐惧包围着,占地早就回了工地,没有人可以倾诉,恐惧的久了,便产生了焦虑与不安的情绪,每天晚上,总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时间久了,就觉得心情很差,也有人叫它,产后抑郁。
抑郁的根源,往往是一件极度恐惧的事,发生一后,没有得到很好的安抚,或者是解决。然而抑郁与失眠,又像是一对挛生兄弟,形影不离的,盯着那些可怜的人们,当失眠严重时,人们的心情,越发的不好了。然而,它又是对我们自己,过去的审判,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管你隐藏的有多么深,它总是在你心里不时的提醒你一下,让你感到焦虑与不安,然而,每一个被抑郁困扰的人,又都是天降大任之人,必定要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你与病魔做斗争的时候,你的意志和思维能力,也在不断的提升。人们记住一点,能够打败你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