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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七十四回 费绸缪

写完这封信,符青主靠在椅背上,英俊面孔上浮现了一丝狠厉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冯映轻车简从,到了监国府,求见叶骁。

他只待了一会儿,赶在宵禁关闭里坊前离开。

冯映坐着他那乘不起眼的竹胎车,车身摇晃,他左手张着,右手握拳,他轻轻念了一声:“阳知风。”左手曲下一根指头,念了一声符青主,右手伸直一根指头。

“蓬莱君、弥兰陀;叶骁、冯映……”念到这里,两手都是曲了三指,他眯起眼睛,轻轻念了一声:“……沈令。”

他的指头却一动未动。他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慢慢松开,双手交握,拢在袖子里。

还差一个,最关键的,可以和沈令兑子的筹码。

想着想着,冯映忽然面上浮起了一丝清浅的笑,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冯映走后叶骁待在书房内没出来,沈令给他送点心,看着他一袭玄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几竿修竹,一张俊美面孔阴晴不定,手中捏着一支笔摆弄。

沈令把点心放下,叶骁看了他一眼,沈令没问,他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沈令身边坐下,沉声道:“……刚才冯映告诉我,符青主打算对付我。”

“哦。”沈令只一挑眉,唇角似笑非笑,“那不正好?”

叶骁看他一眼,沈令拈起一块杨梅蜜饯,喂他噙了,才笑道,“当年栈道,他伤过我的三郎,这笔债我还没向他讨呢。”

他这么说的时候,一张清绝面容之间带了一股锐利而冰的杀气,简直如同雪鹤击天一般,叶骁最受不得他这样子,俯身弯腰,拈起他下颌,贴着他嘴唇笑道:“那我这个公道,可要劳烦君上为我讨了。”

他们两人亲昵,以前叶骁唤他沈侯,现在唤他君上,都让沈令害羞,现下被他这么缠绵悱恻贴着唇呢喃,沈令面上刹那一层薄红,耳垂晶莹血亮,他偏生又要逞强,反手揽住叶骁颈子吻了上去,在他唇齿间呢喃,“唔……可要我现在替你讨了?”

“那倒不必……给你家太子惹麻烦可不大好……”叶骁轻笑出声,轻轻咬着他一截舌尖逗弄,把他弄得呼吸不稳,才微微抬头,含笑看着沈令,沈令气息软乱,额角几丝乱发,在叶骁看来,简直有海棠春睡的艳丽,沈令面上兀自红着,却向他伸出手,叶骁弯着腰,从上往下看他,含笑道,“怎么?”

沈令一双清润眸子被一个吻搅得眼波流转,若烟水笼月,他低声道:“你昨晚怎么折腾我来着?刚才这一下我腰都软了。”

叶骁笑着把他抱了满怀,含着他耳垂低声含混道,一会儿我好好给你揉揉。

沈令咬了一下他鼻尖,笑道,只怕你揉过,我全身都软了。

叶骁深灰色眸子看他一眼,一把打横把他抱起,迈步往后走。

沈令害羞,把脸埋在他肩头,却没让叶骁放他下来,他想我们现在是正经配偶,我是他丈夫,受过册封,名录玉牒,怕个什么。

这么想着,他把叶骁搂得更紧了一些。

八月十七,叶骁借口为显仁帝庆生,离开成安京,前往现在已经叫列名府的列古勒而去。

沈令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干什么,只是与他依依惜别,送出百里,长亭青帷之内,他恋恋不舍地拉着叶骁的手,问侍从叶骁爱吃的点心干果带足了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他护卫带少了。

叶骁心内感动,倾身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调笑道:“阿令你这般担心我,干脆和我一起走得了。”

沈令听了这句,也不说话,一双漆黑眸子亮晶晶看他,内有雀跃神色,叶骁心内一软,差点脱口而出咱们一起走吧。

最后的理智让他握了沈令的手摇了摇,柔声哄他,“阿令还得替我把家看好呢。”

沈令痴痴看他,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孔,指尖一点一点摩挲,像是要把他这张俊美容颜刻在心里仿佛,良久,他才轻声道:“我是被你作下病了,只要你一离开我身边,哪怕就一天,我都担心得不得了,想我的三郎他现在还好么?睡得香么?是不是又被人算计了?满心都是你。”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把某种郁郁从身体内部蒸腾到了舌尖,“三郎,算我求你,不要,再倒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沈令这句至诚至真,叶骁喉头一哽,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沈令执过他的手,虔诚地一一问过他的指尖,对他说,“愿君顺遂,祝君早归。”

“……我会的。”叶骁倾身在他唇角一吻,呢喃着应了一声,他捧住沈令面庞正要深吻,一颗狼头挤进来,雪花硬是把自己塞到两人之间,垂着尾巴,人立起来,双爪搭着叶骁肩头,嘤嘤着要亲。

叶骁搂住它亲了个爽,雪花才软软滑下去,趴在他脚面上,拿身子紧紧圈住他。叶骁看了心疼,正要伸手去摸,沈令却捧住他的脸,面颊微红地道,“你再亲亲我,刚才不够。”

叶骁额头抵着他额头,轻轻咬了一下他鼻尖,低声笑道:“再亲我今天就走不了了。”

沈令双手环住他腰,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牙痕,才投入到他怀中,伏在他耳边低语,“那先欠着,你回来还。”

叶骁被他撩得心神动摇,却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俯身把雪花从地上一把捞起来,“晚上总得有东西抱,算了,我把雪花带走吧!”

沈令又笑了一声,和他低低说了几句话,左右不过是雪花不洗干净别让它上床之类,叶骁就抱着乖乖伏在他怀里一只大狼,上了马车。

沈令目送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

而就在同一时刻,塑月与北齐交界的一片草场上,一支属于北狄的商队正慢悠悠地逆着大批前往列古勒参加秋市的队伍,往北齐而去。

商队的头领在一摇一晃地车辕上拍着胸口跟自己的儿子吹嘘,“怎么样,还是你老子厉害吧?根本就不用去秋市,早早在驿站蹲好,给驿宰一点儿小钱,就能把咱们要的东西全换回来,明天一到北齐……嘿嘿……去了列古勒平白要多出一份住店的钱,还要交税,呸!”

壮实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傻笑,挠着脑袋连声负荷,头领讲得口干舌燥,回头要水,往车里望了望,唤了一声自己的小儿子,“芒多!干什么呢?!”

芒多这是第一次跟哥哥父亲来赶市,见什么都新鲜,本来就猴精的小子,一路蹦跶得欢实,前几日似乎捡了个什么东西,宝贝得不要不要的,一直趴在车里研究,头领觉得他安静一点也好,就随他去了。

小孩正躲在车里攥着他几天前捡的东西,听到父亲唤他,懒洋洋应了一声,浑不在意,只看着手里的物件。

这是他捡柴的时候在一簇梭梭草窠下的雪窝子里捡的,几乎全陷在泥里,被他的狗子刨出来,见了一点儿反光才被他发现。

那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小瓶子,幽蓝幽蓝的,像是他老爹宝贝坏了的那个从西陆过来,买了大价钱的玻璃盏,但又没那么透,用蜡油封得严丝合缝。

他这几天都躲在车里除蜡封,生怕伤着这个漂亮瓶子,一点点的除,现在眼瞅着就要打开了。

这时候车子从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碾过去,芒多手一颤,瓶子一下掼到地上,滴溜溜滚了一转,最后一点蜡封下来,芒多心疼坏了,立刻把瓶子捧起来,仔仔细细瞧了一转,没有损伤,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拔出了瓶盖。

瓶子里头,只有一捧白灰似的粉末。他倒了一点儿在掌心,嗅了嗅,没有味道,又伸出舌头尝了尝,微微有点涩。

既然不是盐巴胡椒,那就无所谓了,芒多随性地掀开车帘,把瓶子里的粉末往外头一撒,恰好卷起一阵风,细□□末混着马蹄卷起的沙尘碎石,扬了所有人一脸。

没有人在意。

任何人都不知道,芒多捡到的,是数年前丢失,一直没有找到的,最后一瓶“瘟种”

九月二十,叶骁抵达列古勒,准备接应丘林部归附。

他并不知道,一场毒性剧烈、传染异常容易的天花,在他身后的北齐爆发了开来——

九月二十一,前几日刚刚见过母亲的烟姬正在照顾忽发小儿高热的赵王,忽然接到了宫外传来的消息——她的母亲暴病而死!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哀伤,忽然人晃了一晃,只觉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宫人吓坏了,一窝蜂的拥过去把她扶抱起来,她软软靠在宫女肩头,一双星眸半阖半张,只听到小床那边传来一声宫人的惊叫,烟姬心内一颤,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挣,踉跄着到了自己儿子跟前,就着宫女手中的烛光,她清楚地看到,幼儿娇嫩白皙的面孔上,爆出了一颗一颗红痘。

是天花!烟姬如遭雷击,整个人往下一滑,瘫倒在小床边,而宫女举灯靠近她的时候,忽然惊叫一声,手中琉璃灯砸落地面,碎片飞溅,像是几道锐利稀薄的虹光,烟姬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迟钝而缓慢地转过头,雪白纤颈上,也显出了与她幼小的娇儿一样,血点一般的红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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