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离谱的说法,说秦王府的五娘本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之妻,但是爱慕虚荣,抛弃丈夫堕入青楼,成为一代名妓。后来蛊惑叶骁,谗言害死王妃,终于得以进了秦王府——这话里估计真的不多,至少五娘蛊惑叶骁那就是扯,他俩之间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宠溺老母亲和熊孩子关系。
怎么说?按照黛颜的道德洁癖,上面那句话里但凡有一句真的,他早就炸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一个桌吃饭喝酒?那可是黛颜啊,因为他是个太监就对他到现在都没有几个好脸色的黛颜啊。
而沈令也不是会对这种事上心的人,所以他知道唯一明确的,就是五娘确然是被叶骁从妓院里赎身出来的。
五娘忽然说,沈侯,还记得进府第二天,你对我说的话么?
沈令摇摇头,说不大记得了。
五娘笑了一下,给他斟茶,叹笑道:“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告诉沈令自己传说中秽乱秦王府的那个□□,结果沈令对她说,“五娘不用妄自菲薄,沈某对人从无成见。沈某一介宦官,五娘是否也会因此看不起在下呢?”
五娘支颐而笑,腮边残妆衬着眼角酒色,艳丽惊人。她笑看沈令,“我啊,从那时候起,就相当喜欢沈侯了。”
她道,沈侯,你好像我的玉郎。他与你一般清刚自持,一视同仁。
玉成,她的丈夫,她的良人。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和丈夫俱都上京赶考,她应杂学算科,玉成应进士科。
京城米珠薪桂,夫妻两个囊中羞涩,玉成染了病,本是普通风寒,却拖成了肺病,眼瞅着就不行了,她妇道人家,背井离乡,能有什么办法?
幸好她还有一张美丽面孔和精通书画。
她进了京城最负盛名的行院,典卖自身,为丈夫凑齐了一百贯救命的钱。
“……然后呢?”杯子里的茶凉了,沈令沉默片刻,问道。
“然后啊……皆大欢喜啊,玉郎中了二甲进士,他来找我,我把他赶出去——他一个没授官的穷进士,哪里来钱赎我?”
“……同年凑一些,总是有办法的。”
五娘有趣似的歪头看他,掩唇娇笑,她柔声道:“没办法的。他把我赎回去,重新做他的妻子,玉郎容得,别人容得么?父母容得么?言官容得么?他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她说着,摊开手,一双手若新削葱根,“若换了当时是玉郎,也会这么做的。”她笑起来,“所以你看,传言从字面上看倒也没错,事儿确实就差不多是这么个事,但是真说起来,就差得太多了。”
流言与真实,乍一看来,一模一样,可分隔开他们的,是那么重的悲惨。
沈令微微动容,“他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