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了快一个时辰,眼前是一片山地,沈令显然来过,两人在山地里七绕八绕,叶骁感觉到温度渐渐热了起来,当沈令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已经热得穿不住外衣,把外袍和裘皮都拎在手里。
又转了一道,面前景色一变,只见与外头已经开始积雪的景象截然不同,小小的山坳内绿树如茵,芳草繁花,围绕着中间一眼白汽蒸腾的热池,煞是好看。
“哇啊!是温泉!”叶骁眼睛一下睁大,露出小孩子一般开心的神态。
沈令轻轻一笑,轻车熟路地到了池边一块平整巨石旁,从马背上卸下东西,拍拍它们颈子,放它们去吃草。
叶骁也跟过去,看沈令在巨石上支了个极小巧的羊毡骆驼绒帐篷,朝向温泉这面的帘幕连着隔水软纱卷起,叶骁笑道,“阿令这要是,跟我露营?”
沈令一笑,把水囊塞到他手里,“西边角上有眼泉水,你取水捡点柴回来。”
等叶骁回来,这边已经布置停当,巨石上展开厚实的毡垫,铺着上好羊绒精纺而出,有两寸来长细密软绒的厚实软毯,絮了棉花的引枕扔在四角,折叠案几上放着食盒,旁边支着水吊。
叶骁煮好茶,沈令正从食盒里把午饭捧出来,食盒是北狄式的,中间有夹层,里头有石灰包,加了水就能一直保温,饭菜拿出来的时候还热腾腾的。
食盒里是一煲红艳艳的胭脂粳蒸饭,配菜是一钵兔肉汤、一碟赐绯羊、一碟金栗、一碟干腌菜糟鲥鱼拌烟笋,此外还有四碟这边绝少的鲜蔬。
“菜不错啊。”
叶骁盘腿坐在帐篷里,双手撑着脸,兴致勃勃地看面前的菜。
“都是我自己俸禄置办的,寒朴些你也多担待吧。”沈令一笑,脱了外袍,领口微微敞着,露出里头一线洁白的颈项。
赐绯羊是拿红曲把羊肉煮熟,然后紧紧卷起,上头压上石头放到酒里腌制到骨头都透着酒香,才算成了,要吃的时候捞起来快刀切成纸一样菲薄,绯红异香,薄薄一片铺在粥上就能一室酒香,是叶骁最喜欢的下酒菜之一。
沈令特意跟五娘学的,用了两个月才腌好,至于金栗,取的是今年北狄延居海开渔最肥的白鱼鱼子,腌制之后打成泥,做成栗子大小,吃的时候或煎或烤,色泽金黄,香得能把人魂魄勾走,在秋市上的价格差不多跟黄金等价,沈令狠狠心,两个月的俸禄只买了这一碟。
最后是一壶凝露浆,却是要筛过之后冷喝,叶骁看这阵仗,眨了眨眼,看到沈令满倒了两杯凝露浆,望着他,一双漆黑眸子柔润生光,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
“叔靖,今日是你生辰,祝你千秋长寿,尊荣安泰。”
语罢,他一饮而尽。
叶骁却怔住了。对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他忘记了——他从来没过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