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一早,打点了一堆礼物,又扎扎实实拉了两大车酒,沈令出发前往北狄大营。
叶骁特意拨了自己四个随从给他,又不放心,给他带了十个羽林卫,连凤鸣枪都给他带上。沈令好笑,说我又不和他们打架。
叶骁撇嘴,那帮人说不准,喝了酒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
说完叶骁又看看他,伸手把他身上披风换了,重新披上自己常穿的缂丝雀纱鹤氅,道这件衣服拈着孔雀羽纺出来的,滴水不沾隔绝寒气。
想了想,又说你今晚不回来,那边晚上帐篷冷得慌。我再给你拿个厚的。
说罢他一通乱翻,把显仁帝赐他的西线番羓丝貂皮里斗篷拽出来,硬塞给他,“晚上睡着把那件垫地上隔水,这件压被子上。”
……这败家玩意儿。
雀纱裘是纬线用孔雀羽毛织成,每寸需要耗费十只孔雀,而最熟练的女工一天也织不到半寸,他这样一件鹤氅,需要耗时一年才能织出来——沈令想,叶骁穷归穷,倒是对他舍得。
叶骁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沈令看看四下五人,也在他面上亲了一口。
叶骁笑得眉目风流,眼底眉梢俱是多情。
沈令上了车,抚着唇角,若有所思,这几日忙乱不堪,他现下才有了一点儿闲暇,心底那个一直隐隐浮动的念头,刚才终于清晰地浮出水面。
自从那日心意相通之后,他夜夜与叶骁共眠,叶骁除了常把他吻个心神荡漾情难自已,就盖被纯睡觉,然后……沈令就惴惴不安起来。
他先想莫非是叶骁嫌弃他这具残缺身体?随即否定:叶骁说了不在乎,那就定然是不在乎,那为什么……
他这几日每晚都在叶骁睡着后偷偷看他,心中百转千结,但是这种事他又拉不下脸去问,只能自己胡猜。
昨晚他忽然福至心灵灵机一闪,想起来叶骁他……不算穗舫,四任王妃,没孩子啊!
而且除了行院那晚叶骁误吃了药之外,他生成这般俊美,那么天生风流多情的性子,居然外无娈宠内无娇婢,每天除了去大理寺干活就是回家瘫着……
沈令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叶骁,他,大概有某种,难言之疾。
合情合理,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他心中一下对叶骁全是怜爱。他心想,这种事我从来都不在乎的。
他本就是个太监,就算一辈子与叶骁绝无情事,他也没关系。
只是苦了叶骁,这么多年,怀揣这样苦恼,却兀自强撑一腔风流,他是怎么苦苦隐忍下来的。
沈令慢慢吐出一口气,就此立意绝不让叶骁在闺房之事上有半点尴尬,面上也绝不能显露半分。一念及此,他抚着刚刚被叶骁亲吻过的唇角,内心柔情就更多几分,只想着若早遇到他,早喜欢他,必然不让他抱着这样难言之隐孤身一人。
他想,我会保护你的,阿骁,保护你的一切,包括你这样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他就这么柔肠百转地进了北狄大营,下了马车,忧郁地决定:我今日心情郁郁,就把尔等全喝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