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压下去了。”他道,“今天险些出了岔子。”
说到这里叶骁忽然觉得自己好生委屈。从元月开始,为了哥哥结婚求个好彩头,连“点心”都没碰一口,乖乖巧巧一个人都没杀的忍到现在,今天好不容易捞着点儿荤腥,人又不经事,一吓就全招了。
他越想越委屈,干脆整个人伏在沈令怀里。
沈令被他唬了一跳,揽着他肩头,柔声道,“怎么啦?”
叶骁半晌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委委屈屈地道:“今儿没吃到,饿得慌。”
沈令知他说的饿是什么意思,只把他抱紧一些,“还能忍么?”
“……还能吧……”半晌,叶骁从他怀里闷声又委屈地道。
不知怎么的,沈令忽然有些想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只能安慰他,“再忍忍,等到我们杀贼的时候,人都让给你杀好不好?”
叶骁闷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哄孩子么?
沈令心想,哪家孩子要用让你多杀人来哄?
叶骁从他怀里起身,往后一仰,大字型瘫在炕上,望着斑驳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你说,要是有一天,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要怎么办呢?”
“控制不住?”
“嗯,就是……杀性大发,无可抑制。变成以杀人为乐的怪物。”
沈令默然,良久才道:“这个问题……殿下以前想过么?”
“想过,但是不敢深想。觉得……一深想就……毛骨悚然。”
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恐惧。
他生来就在朝一个无底深渊堕落。但他命好,在跌落瞬间被无数只手拉住,悬在空中,但是,朝下堕落才是既定的命运,所有将他拉在常人领域的努力,就某个意义上来讲,都是徒劳——他一辈子被死死拉住,没有堕落,才是万一。
而这个问题,在今夜,沈令没有给他答案。
他倒也无所谓,因为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大家就启程上路,总算在下午关城门前赶到了列古勒。
列古勒不大,住户一多半是军户,剩下是些坐商,每年唯有秋冬两季热闹,八月是秋市,游商云集,冬天则是牧民们回来城里过冬——塑月一向厚待边民,即便他国牧民,也是可以进城避雪的。
列古勒上一次有县令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是个没啥背景的新科二甲进士,来这儿待了不到四个月,官都不当了,屁滚尿流的跑了——好在这里没县令的日子倒比有县令的时候多,大家都习惯了,也就这么过了。
这次来了新县令,半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一看,嚯,了不得!一车子俊男美女,县令本身是个清雅文士,最出挑的是县令的表弟,靛青色阴绣银云纹的斗篷,露出象牙白的袍角,长身玉立,凤眸含情脉脉,眼角略略带着点多情薄红,被他一眼瞥过,就似望见满满春色,连天气都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