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百阵风
吃过驿宰的洗尘宴,两人一起回房。北疆与丰源京不同,六月底芸薹花才开,七月晚上就冷得结冰,太阳也落得极早,丰源京太阳正好呢,这边已经入夜了。
这边不设床,沿着墙根砌了一溜土炕,底下通火,上头铺着厚厚的骆驼绒褥子,柜子、桌子全摆在炕上,基本上除了如厕,人的所有需求都能在炕上解决。
沈令洗漱完,踱进里间暖阁,叶骁盘膝坐在炕上,旁边炕桌上放着一卷列古勒的地图,他正玩赏手里一柄无锷银包首嵌血玉髓的红绒錾花西陆短刀——那是灿灿给他挑的,她眼睛毒得很,钢口好、手工也好,刀身上百炼冰纹,确实是把极好的短刀。
看他进来,叶骁自动自发地转身,沈令给他把头发挽好,坐在炕桌对面,把冷茶泼了,重新给他倒了杯姜丝茶,“殿下今日收获如何?”
“买了几根上好肉苁蓉,寄给二哥了,希望对他生二胎有帮助。”
“……”沈令有点儿接不上这茬。
叶骁对他一笑,“刚我的人回报,说驿站十里外有探马的痕迹,这帮流寇敢不敢来不知道,但肯定是盯上我们了。”
那是啊,就您这三十大车的肥羊做派,我是贼我也惦记。沈令心里默默地说,咳了一声,“我这边的话……驿站里有探子,好几拨,但不知道都是谁的。”
叶骁挑眉,似笑非笑看他,“沈县令,您这辖地,这次可有热闹看了。”
沈令瞥了他一眼,唤他这次出来用的假名,“‘杨衙内’打算什么时候歼灭流寇?”
“明年开春之后吧。最晚不能拖到明年五月。”
说罢他抬头看去,对面一身素衣的沈令也正看他,慢慢笑出一个锐利弧度,他轻声道,“殿下不觉得,耗时太长了么?”
“那……沈侯的意思?”
沈令问了他两个问题,一,他都带了些什么,二,这些东西能不能用。
叶骁把底儿一交,然后一摊手,含笑看他,“随沈侯取用。”
沈令点点头,低头看看手中地图,再抬头看他,然后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慢慢地道,殿下,我有一计,您看堪用不堪用。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种安静却又极其锐利,近于美的冷。
就像是一浮白梅色的冰。
叶骁俯身过去,柔声道,“那就劳烦沈侯,细细说给我听了。”
沈令把自己计策说完,已是快到三更天。
听完之后,叶骁特别一言难尽地表示,沈侯,你这套路可太凶残了。
沈令很谦虚,差得远差得远。
叶骁说,您当年打我是不是就跟您今天打流寇一个手感啊?
沈令说怎么会?殿下还是比流寇难打一些的。
他这句说完,心中一跳,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造次了,却看对面叶骁一笑,伸出手来,轻轻从他眉眼上虚虚掠过,在他耳垂上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