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商和司徒暮归从吕先大营赶回县衙时,程适正在院里晾床单儿,两个门房在他旁边团团乱转,“我的爷呀,知会大人您怎么亲自干这个!”丫鬟缩着头在一边站着。
程适道:“没甚么。你们知县大人昨天吹了凉风,晚上和我吃酒多喝了两杯,胃里就闹起来,还吐了我一床。我想着大过年的你们来回折腾,好歹睡个好觉,就没惊动。把他送回房里,横竖床单污了也睡不得,索性顺手洗了。”
恒商恰好听见这句话,立刻扎进顾况卧房。
看见恒商进去,程适就后悔了。我又不是做贼,心虚个甚?和顾况又不是和别人。此时将到顾况房前,程适越发懊恼。若是事后就搂着顾况再痛快一睡,待今日早晨他醒时,正在自己胳膊上枕着。自己大可以将他再挟紧些含笑道:“顾况,昨夜一番,可尽兴乎?”且不管之后顾况如何恨捍河山,只这一瞬实甚妙也。
若那恒商早上回来见顾况不在房中,一定四处寻之。寻到此屋,再被他见之,岂不更妙哉?
程适悔青了肠子,他娘的都是老子当年做惯了贼,一个不留神销赃的毛病就跑出来了。越思量,越悔恨。正走到了顾况房门口,光明正大地一抬脚进门槛,走到床边,“顾况,你好些了么?”
顾况的反应十分奇怪,出了程适的意外。程适问出那一声儿,顾况面无表情,只应了一声还好。程适预备应付他气冲斗牛时的言语全然无处施展,只好道:“我让厨房给你炖了些吃食补补。你那个啥先好生歇歇。”顾况还是淡淡地,道了一声多谢。程适十分愕然,挠了挠头皮,说了声你好生再睡睡,出去了。
这一天里,顾况再没有什么动静。只看见恒商满脸忧色在他房里进进出出。到了下午,顾况居然下床出了房,只是走路明显还不大稳当。迎面看见程适,居然还问他身上的鞭伤好了没。程适圆着眼答了句好多了,顾况没说什么又走了。
难道顾小幺有意当这桩事情没发生过?程适仔细留意地时刻瞧着,并没什么事。快傍晚时,兵营来传令兵道,大将军令,大军初六返京,命知会程适明日回大营。
程适接了令,磨蹭到开晚饭,程适先挑了个话头,道:“今天接了大将军令,明天回营后天就回京了。借这顿饭,算个道别酒。”
眼先看了看恒商,心道吕先回京能不想法子将这位殿下弄回去?恒商神色有些忧虑,正对上程适的猜测。还是那位亲切又和气的司徒大人接上话,“程掌书这番回少师军中,却不必担忧。少师一向赏罚有度,不会再论往日的事情。只是天寒地冻,回京城路途遥远,需小心些。”
程适道:“大人不同大将军一道回京?”
司徒暮归笑道:“我若和少师一道回京,可真是不妙了。”程适很疑惑也不方便问。
顾况一晚上还是没甚不寻常地吃着。
晚饭后回房,天将两更时,程适正在收拾包裹,忽然有人敲门,开门居然是顾况,进房后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道:“明天你回营预备返京。我有些东西托你交给两位师父。正好药煎好了,顺手给你捎过来。”
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一封书信放在桌上,道:“还有两件给师父买的皮袍子明天你临走时再捎上。”看了一眼托盘里的药碗,“天冷凉得快,赶紧趁热喝了罢。”
程适咧嘴道:“好。”端起药碗。顾况顺势欲坐下,但已经撑了一下午,刚沾凳子就撑不住站起来,转身紧了紧牙,再转头程适已经把药喝个精光,正拿袖子擦嘴,咂嘴道:“好苦!”
顾况不言不语站着,程适笑嘻嘻再要说话,忽然皱起眉:“怎么有些头晕。”
顾况还是不言不语站着,程适捧住头,待往前走,打了个踉跄,一把撑住桌子,摇摇晃晃:“怎么天也转,地也转~”
顾况冷冷看着他,程适撑着桌子直起眼:“你……这药……”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张嘴还要说什么,两眼一翻,向后一歪,躺倒在地上。
顾况伸脚踢了踢,程适死猪一样动了动。顾况终于能把一天和血吞下肚憋出的神情放下来,双眼忍不住血红,蹲下身狰狞一笑,一把扯开程适领口。外衣扒开再伸手向内袍,神色越发狰狞,恶狠狠扯开程适内领,手腕上蓦然一紧,被人紧紧扣住,程适双眼睁开,笑嘻嘻道:“顾贤弟,可怜你忍了一天,赔本的营生也扳不回来了。”
顾况的脸陡然鲜青,浑身禁不住乱战。程适悠哉哉从地上坐起来:“顾小幺,你我从小到大多少年了?我不知道你?今天见你的模样就猜你可能忍着有阴招儿,果然被我猜着了。”有意合了合被扯开的衣裳,摇头晃脑叹了口气:“也亏你能忍得住,我今天瞧着都怕你忍出病来。昨晚上那么折腾,你更没可能把我当成了人家,我怎可能信你不信这事。”
再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昨晚上的事情追不回来。我在这里坐着,你怎么解气怎么来罢,我绝不说半个怨字。”抬眼皮看了看顾况,摇一摇头,“没办法,你昨晚上非要喝那兔儿水,变成那小样儿,我不帮你,又能再找哪个?事情到着份上谁也不怨。”又抬抬眼皮,“我昨天只能那么着。现在任了你,也只当只能这么着。你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