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从太后处回来,正忠心耿耿在门外侍侯着,突然听见殿内一阵器皿碎裂的乒乒乓乓,皇上一声雷霆怒吼:“来人!”
张公公一头扎进殿内,转过屏风,皇上发未束冠内袍松散趿着鞋站在床前,面色青紫,眼泛红丝。
“司徒暮归哪里去了!!”
张公公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惶恐地瑟瑟发抖,司徒大人一直在皇上的被窝里,为什么突然让皇上寻不见人影。“奴才,奴才不晓得~~奴才该死!”
一个金丝掐花瓷瓶咣一声碎在眼前,张公公猛叩了十数个头,连滚带爬出门拎过把风的小太监进来问话,小太监甚委屈:“公公去太后那里时嘱咐过,殿内无论有什么人出来,只奴才自己行个礼,便随他去罢,所以司徒大人出来的时候,奴才~~奴才~~”
皇上睁着血红的两个眼珠问:“他几时出去的?”
小太监带着哭腔道:“辰时左右,离现下有近一个时辰。”
恒爰将龙齿咬得咯咯做响:“马上吩咐下去,挖地三尺也要将司徒暮归给朕寻出来!朕要将他一寸寸凌迟再油烹!!”
张公公带着小太监们倒爬出门,恒爰狂怒之下,犹想到大局,从齿缝里再崩出一句话:“务必隐秘,莫让随行的朝中官员晓得。”
当日下午,行宫上下被张公公领着的可靠小太监和侍卫们上下搜了个干净,连井上盖的石板都翻开来找一找,半丝儿司徒大人的影子都没寻见。
据知情小太监和侍卫说,上午辰时末刻左右看见司徒大人独自骑马出了行宫,向官道上去了。因为司徒大人一向得皇上宠爱,侍卫们只当其有密旨在身,未阻拦更未盘问,任他去了。
张公公将此话转而禀报圣上,小太监们扒着廊柱目送张公公佝偻的身影没入殿门,殿中乒乓声与皇上的龙啸相伴相衬,绕梁而出。小太监们缩缩脖子,两刻钟后,张公公倒爬出门槛,小太监们咬着指头感叹,公公果然是公公,贴身伺候圣上这些年,修为高深。
行宫里的大动静当然瞒不了太后,张公公禀报太后的时候甚明了,只一句话——
司徒大人,恐怕,跑了。
太后坐在凤椅上沉思片刻,道:“这个司徒暮归哀家竟小看了他。他这一走有两说,一则他顾大局识进退,不等哀家处置他,到个僻静地方自己把自己处置了,这是真忠臣。二则他顾念现况,先走人一避,千里拉长线,却扯着皇上的心肝尖儿,这是真精明。
张公公思忖司徒大人平时为人,想着上头两项,将口封的死紧。
太后道:“也罢,不管他是哪项,如今他一走,哀家暂且安生。皇上过了这阵子就好,只得往宽处看了。”
皇上自从在内殿了雷霆大怒了一场,却也没再有大动静,脸色虽铁青,只阴云密布,没雷声儿。张公公和小太监们在肚里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随驾在行宫里的大臣们只当司徒侍郎又占鲜枝儿给皇上办御差了,为官的规矩,不干己事莫打听,没人留意。
是夜,皇上密传密禁卫,下了御令——缉拿司徒暮归,不论死活。
密禁卫长叩头道:“皇上放心,臣等将四海内每寸地皮挖开,也定将司徒暮归寻出来。”
恒爰冷冷道:“四海内倒不必,耗子只钻墙洞,他只找热闹。你们只管向蓼山县一路上寻,定能将其拿回来!”
将拳头重重向御桌上一砸,慢慢道,“死活不论,可都明白?”
殿外北风又起,丰年雪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