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爰瞧着他笑道:“你居然说这里不是好地方,想不到。我还以为你要说这地方是人间仙境,俗世天堂,服侍我进去逍遥一场。”侧身向赵谨道:“走罢。”
司徒侍郎在前赵禁卫长在后,跟在皇上身后服侍圣驾回宫。将到德化门前,皇上回头向司徒暮归道:“你没穿朝服,可以不必跟着,先回去罢。”
司徒侍郎领旨退了,圣驾平安回宫,赵禁卫长功成身退,将皇上留给太监宫女们服侍。
恒爰回想下午的事情,自觉得没甚么值得想,也没甚么值得动怒,于是太监宫女们从傍晚到晚上都皆大欢喜。晚上临幸杜妃,云意正稠时忽然盯着婉转承欢的杜妃想,那些勾栏里的女子接客,是如何模样。司徒暮归于此道纯熟精通,想必其源于斯。想得有些分神,杜妃将圈在他身上的玉臂收紧了些,某晚的情形在恒爰脑中电光一现,莫明的怒火便熊熊起来,杜妃蹙着眉头娇喘连连,恒爰磨着牙想,必定要司徒暮归也在朕身下这个模样,再将他砍了。司徒暮归这个模样,想来不错。
第二天,皇上下旨,为肃清吏制,禁止官员出入风月场所,违者削官降职。
朝廷的官员成天在政务与是非堆里打滚,大多数人都好去勾栏找个乐子,圣旨一下,乐子没了,叫苦声一片。领头叫苦的是太后的侄儿工部娄尚书。娄尚书家有无盐妻,又嫌纳妾罗嗦,最爱一夜风流。圣旨一下,娄尚书立刻找太后诉苦,将那消遣的必要与不能消遣的苦楚掏肝挖肺尽情一说。但娄尚书找错了对象,太后是女人,已为人妻的女人,与全天下的良家妇女一样最看不上勾栏。太后向涕泪直下的娄尚书道:“皇上的这个旨意,哀家知道再高兴不过。哀家虽然在深宫,也明白天下多少事情都出在这勾栏上。如今圣旨一下,吏制必定清明许多。哀家还打算哪天跟皇上说说,索性下圣旨将天下的勾栏都封了,天下的妇人也再不用担心相公被窑姐儿勾搭坏了!”
娄尚书讨个大没趣,诺诺地回去了。太后却又开始操心其他事情,将常年跟在恒爰身边的张公公与其他几个太监宫女提到眼前问话。
“听说皇上昨天,又临幸杜妃了?”
众人回是,太后道,“这样好,这样好。过两天让太医给杜妃把脉,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太后忽而又叹气,“不晓得怎么着,哀家看皇上对后宫的妃嫔还是不大上心。”将站着的太监宫女一一看过去,“皇上最近人瘦了不少,哀家看他时常出神,像有什么事在心里。你们天天侍侯皇上,想必知道些缘故,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问问。”眼光落定在张公公身上,“张安,你贴身服侍皇上,皇上的心思你该最通透,你跟哀家说说。”
张公公瑟缩向前一步,跪下道:“禀太后娘娘,奴才~~奴才不晓得~~”
太后半闭起眼道:“你不晓得?听那吞吞吐吐的口气就知道晓得。哀家先问你,皇上这几天让密禁卫盯的是哪一个?”
张公公贴着地面道:“皇上吩咐密禁卫的事情奴才不敢打听~~”窥一眼太后的凤颜,结结巴巴继续道,“奴才只,只晓得,盯的是中书侍郎司徒暮归。”
太后道:“司徒暮归?他在中书衙门没什么实权,不怕他结党造反,盯他做什么?”
张公公老实道:“奴才不敢擅揣圣意,不晓得。”
太后又道:“那皇上昨儿个出宫,去做什么?”
张公公道:“奴才没有随行,不晓得……”
太后将手在扶手上一拍:“这也不晓得那也不晓得,养你们这些蠢奴才侍侯皇上能中什么用处!来人,把张安拖出去打一百板子再赶出宫去,看你还晓得不晓得!”
张公公哆嗦着卖力磕头:“太后恕罪!奴才晓得了!奴才~~奴才听说皇上昨天出宫,还去了趟勾栏,结果碰见司徒侍郎正在里头,皇上见到司徒侍郎,就立刻出了勾栏,与司徒侍郎一道回来。”
太后沉吟,半晌道:“皇上上次临幸杜妃是什么时候?”
张公公在地上再瑟缩,太后的眼却向站着的几个小太监与宫女脸上扫,目光在一个宫女脸上落定,宫女立刻跪倒在地,垂下眼道:“禀,禀太后娘娘,是几天前皇上将司徒侍郎关到天牢的以后……”
太后再沉吟,半闭着眼道:“皇上不忙政务的时候,都常招哪些人进宫?”
站在一排末尾的小太监跪下道:“皇上不忙政务时,有时让睿王殿下进宫谈心,秘书令程大人与吕将军有时也召进来。最时常是~~最时常召司徒侍郎进宫来。”
太后的眼略睁开些:“司徒侍郎常便服入宫,可是如此?”
小太监道:“有时候皇上急着找司徒侍郎,就吩咐他不必换朝服就过来。”
太后道:“你们可知道司徒侍郎是怎么被皇上关了?”
张公公道:“那晚皇上召司徒侍郎在思澜阁喝酒,吩咐奴才们不能靠近,可能是司徒侍郎言语冲撞了皇上,就这么关了。”
太后再道:“你们可知道皇上怎么又放了司徒侍郎?”
张公公道:“奴才只知道皇上让把司徒侍郎从天牢里提出来提到思澜阁去,皇上吩咐奴才们都退下,后来怎样奴才就不晓得,总之再后来,皇上就下旨恕司徒侍郎无罪。”
太后点头,睁开眼叹了口气,再将张公公和太监宫女们一一看过去,“照你们看,杜妃的模样里,和谁有那么一两分带像的地方?”
张公公和太监宫女一起瑟缩。太后又叹气,“不用说,一定回哀家说不知道。不知道是罢,哀家前天去娘家给国丈做周年,路上听见了一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
又将众人一一看过,慢慢道:
“哀家听说,皇上看上司徒侍郎了,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