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具尸骨身上已无证物可考,衣服布料质地与准真相同,发簪与配饰不同,两具尸骨埋在一处,都是被人从背后偷袭致死,故推测两人应是结伴而来,同遭暗算。另一道人或许是上化观中挂单的云游道人。看其骨骼,比准真高大许多,颅骨足骨亦略异于常人,或许身有番邦血统,但仅是可能,无证据能确实证明。”
王砚放下茶盏:“就先当他是罢。接着说,这两人像不像是蒲定所杀?”
张屏道:“回大人话,下官推断,这两人应非蒲定所杀。”
众人再愕然,王砚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屠捕头身上,屠捕头再打了几个冷战,可惜正被牢牢按住,只能呜呜两声,连连点头做叩首求饶状。
堂上张屏继续道:“从地宫中的断发证据来看,蒲氏杀人,定会剪去其发。地宫中有许多头发,却难寻尸首,应是蒲氏有特殊的毁尸灭迹方法。”
但是准真和另一道人的发髻都是完好的。
“蒲氏守护和王地宫数百年未被发现,行事十分谨慎缜密,杀完人后埋在自己家附近,并非明智之举。无名道人是被人从背后敲碎颅骨致死,他的身形十分高大,他被杀时,应是坐着的,凶手是他熟悉之人,他不曾防备。而准真臂骨脊骨皆有伤,应是被击倒后再被利器杀死。准真和无名道人并非两人来寻宝,他们当时还有一个同伴。”
这个人,是谁?
老者哼了一声:“淳和十二年,老夫只有几岁。”
王砚道:“这一段没你什么事。其实在整个大案子中,汝不过一小卒尔。”
老者猛一抖,怨毒的目光扎向王砚。
张屏掀开了又一个证物托盘上覆盖的白布。
“准真与无名道人的袜子皆由一种特殊的油布所制,无名道人足上的靴子是皮的,外有一层油胶,鞋中垫了硬革,可防水防虫,应是为下墓穴而备。在土中埋了数十年,竟腐烂不多。但准真脚上,却是一双屐,屐面和袢绳已腐,唯残余些许麻丝。”
丰乐县衙众人都疑惑地看向案上。
谢赋忍不住向堂上一施礼:“下官斗胆插话一句,大人推断无名道人可能是番人,与东真国有关,鞋不像袜般容易缝制,两人袜相同,而无名道人穿皮靴,准真穿了屐亦有可能。”
张屏肃然用一双筷子似的木棍夹起一片木。
因袜的缘故,准真的尸骨腐烂时,并未污到鞋,屐面虽已朽坏,屐的内衬及屐底的木片保留了下来。
“此乃准真脚上的屐残留的木底,可看出这双屐与寻常不同——此屐分左右脚,屐下无齿,但又加了一层布,左边的木底较薄,而右边的较厚。与足相接的内底磨损部位也不同。这双屐的主人是个跛子。”
但不论是准真的腿骨,还是上化观住持的证词,都证明准真不是跛子。
“是凶手把自己的屐换给了准真,穿走了准真的鞋子。”
谢赋怔了怔:“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屏道:“凶手和准真的脚大小相近,他喜欢准真的鞋。”
这种制法的皮靴确实少见,凶手不由得怦然心动了。
谢赋愕然:“可……杀人后拿走死者身上的物品甚是容易被抓。”
张屏点点头:“凶手没有大心计,他杀准真和无名道人也是临时起意。”
依凶手的身体状况及附近的情况,不方便搬运两个壮年男子的尸首,埋着准真和无名道人尸首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们被杀的地方。
“他发现准真和无名道人要找的地方和蒲定有关,这才杀了他们。”
贪小便宜,狠毒且无大谋,又是个跛子,凶手是谁,显而易见。
“种种证据,皆能证明,杀死准真与无名道人的,是姚存善。”
姚氏兄弟又陡然变色。
姚庐大声道:“大人这是何意?先祖怎会是杀人凶手!”
姚岐疾步转到堂中跪下:“事关先祖声誉,请大人务必解释清楚。”
张屏望向闭目做打瞌睡状的老者。
“佟杉,你等后来进入了蒲离离所住之处,打翻器物,留下了脚印,其中一人的足迹与旁人不同。当时的几人,除了你、公羊逊、捕头屠某之外,是否还有姚存善?”
衙役将老者晃了几晃,老者方才缓缓撑开眼皮。
“大人问什么?姚存善这个名字,老夫耳生得很。”
姚岐膝行两步:“就是吾家先祖,城中姚老员外!”
“哦,员外。”老者摇摇头,“老夫一直无缘结识这等人物。”
姚岐欣喜地松了一口气,张屏道:“姚老拐。”
“哦。”老者的眼皮再动了动,“姚老拐啊,大人早说这个名字不就得了。是,他跟公羊知县屠捕头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不好意思,一直在卡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