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暂时顿住了挣扎:“看见她,自然就能知道。”
尔等竟敢辱没她的杂碎,必遭天罚!
“尔等杂碎,尽可辱我,但不可辱她!你们就算等上十辈子,也不可能睹她真容!”
张屏点点头:“你,见到了。”
他挺直身体:“我也是偶然。这是老天赐于我的缘分,注定我与她当要相逢。她并非那什么生书中瞎扯的一般。她只是嫌地上污浊,不是只能待在宫中。她喜欢地上的花儿,尤其河边的花。”
张屏皱眉:“你初次见她,是在河边?”
他看向虚空中,那一刻的情形,刻在他的骨缝中,时刻想起,便又回到眼前。
“我乘船顺水而下,便见她站在芦苇丛中,即便画中仙子,也及不上她。”
张屏道:“她也看见了你?”
他哑声道:“当然。我当时方才十九岁。”
一直沉默旁观的兰珏温声开口:“风华正茂。”
老叟一瞥他,王砚接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德性。”
老叟不屑地冷冷傲然一笑。
“那时只是匆匆一瞥,却不想,其后我闲来行走,又遇见了她。我本也与尔等一样,以为她是那宅院人家的女子,又诧异为何会这般不染凡尘。她亦羞涩不肯吐露真情。后来才终于被我发现秘密。”
张屏盯着他:“你看见她下了那口井?”
老叟未理会他的话,仍继续望着虚空。
“她真正的居处,本是我们凡人无法去得的。还常有邪魔企图滋扰。”
王砚精神一振:“虚真?屠捕头的爷爷?还有其他的邪魔否?一共几只?”
老叟依旧不理会。
“我年轻时武艺不精,不能除去那魔,让她平安。我为见她,欲闯地宫,或与那魔斗,皆被伤过。但只要她看着我,便不觉得疼痛。”
张屏道:“那宅院的原本有主,屋主当时不在?”
老叟自虚空中收回些许视线:“那户宅子,原本是有主,屋主当时已经死了,他没死时也不怎么在。”
张屏再问:“屋主因何而死?与道人有关?”
老叟不耐烦地皱眉:“好像是害过几个道人。然后道人又来把他杀了。大人与屠老袋几个方才知道和王墓的事。虚真也是这么找来的。”
公堂中其余人鸦雀无声,录案的书令奋笔疾书。
王砚做不解状:“但屋主的尸首跟那几个道人的尸首都埋在了屋子旁边。你埋的?”
老叟神色又一凛:“他们怎配躺在那里?屠老袋几个埋的吧。”他的胡须轻颤,“这些人当真该早死,大人他们或许就不会……”
王砚道:“就不会发现地宫?发现她?”
老叟猛地又从虚空中收回视线,厌恶地一瞥王砚,立刻移开。
张屏继续盯着他:“她究竟为何而死?”
老叟陡然失去表情:“她是被邪魔所害!”
张屏取过一叠纸:“验尸所得,蒲氏女乃因吞服水银致死。古井地宫中证据可证,她是在阴阳池机关附近饮下了水银。那时,你可在地宫中?”
他浑身颤抖,关节咯咯作响:“她,她被魔所惑,已不可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
张屏翻过一页纸:“自蒲氏女尸骨上验得伤痕,系她死前曾被人绑缚拷打,且她乃一妙龄女子,鬓发却是白色。”
“正是那邪魔所为!” 他嘶了一声,指尖抠进肉中,“公羊大人,屠老袋,确实是有私心,可虚真,当真,当真也是为了替她驱那魔。可是,可是……”
虚真为她作法时她的眼神,她的神情,她是被魔惑去了心智才会这样的……
“我怕公羊大人屠老袋他们是为了和王的宝物,所以驱邪都是我按照虚真说的亲自来。是会有一点点苦痛……”
他也告诉她了,忍着一点,一下就会好。可是……
“缚妖锁、通神水、驱邪鞭、震孽杵……这些全都不管用……”
她竟那样看着他,那样的字眼竟会从她的口中喊出!
他知道,那些都是因为魔,那恶毒的字眼,都是魔在作祟!
“可她还是魔障着!符水,药,七天七夜做法,三十六天罡刺、十八星宿灯……后来,后来她好像好了。肯好好地和我说话了。她还让我与她到她的宫中去……”
然而,那魔却又……
他扑倒在地,狠狠抓着地面。
“虚真说,地宫里的阴气太重,与那阴阳池的缘故!她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她……”
张屏猛一拍惊堂木:“一派妄诞胡言!佟杉,几十年前你是一木匠,偶尔遇见蒲氏女离离,继而尾随窥视。据你方才招供,当时的丰乐知县公羊逊,捕头屠某与上化观道人虚真等人,得知了蒲氏守护和王地宫的秘密。你等便抓住蒲离离,拷打逼供。蒲离离将你们带入地宫,自饮水银而死。”
“她不是自己喝了水银!”他厉声大喝,“是那魔……是那该千刀万剐的魔!是他一直缠着离离!他该死!离离心中爱的是我!有那墙上的诗为证。她将自己比做河边蒲,我是东山上的松柏,她想要永生永世与我在一起!”
张屏面无表情:“佟杉,你将自己的名字附会为东山上的松柏,但是蒲离离诗中的苍柏在东山,所指并不是你。东,意指东真国。真正与她有情的男子,是名东真国遗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对不起,又卡了很久,是我废柴。
写堂审对我来说真的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