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亦凑到近前,见兰珏所触,是衔芝仙鹤旁的云纹。
“墨闻兄请看,这些云都不成朵。”
王砚哦了一声,那些石刻的云纹,的确都是一缕缕的,类似水纹般的道道,不过这种云纹在画卷雕刻中甚常见。
兰珏道:“这种云纹样式始于楚朝康帝之后。康帝之母梁惠妃夜梦一朵祥云入怀,后有孕诞下康帝。康帝的小名便叫祥云儿。康帝登基之后,避其名讳,云纹便不成朵,皆绘做流散水波模样。”
待楚亡而前朝立,成朵的祥云方才复用。
兰珏再指向旁侧的蝙蝠刻纹:“而这些蝙蝠的翅上又托着日月,前朝太宗名昭成,登基前乃福王。”
那么前朝太宗之后也可以排除了。
“石刻雕工并非近代手法,若非有人刻意做旧,可以断为是楚朝后期之物。”
王砚咧嘴:“佩之好眼力,帮了我大忙了!”
兰珏道:“不敢不敢,辨形断代这些我不大懂,只能凭花纹推测。不过,这口石椁样式大小,乃王侯所用……”
王砚摸摸下巴:“我不好看那些史书之类的。那个楚朝的皇帝是不是很能生来着?而且那一朝喜欢神神道道的也挺多。”
兰珏颔首,楚朝盛行道术,尚养气论玄,寻方炼药。不少皇室宗亲都与道流来往,并自号某某道人,某某居士。且皇室人丁兴旺,单康帝就有三十多个皇子,封王并活到七十多岁的快有二十个,这些皇子又生了一堆儿女,这堆皇孙皇孙女复又生出一堆……后来天下土地都不够封,百姓养不起宗室,民乱频起,边疆又战乱不断,终至覆亡。
前朝灭那么快,与楚朝皇室遗脉太多也有关系,跟地里的小韭菜一样,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大片来顶着“反顺复楚”的名号闹一闹,扑完一波又出一波,绵绵不绝。前朝皇帝恨而称之为“楚虱”。
楚朝自康帝到楚朝亡,约八/九十年,这些年里,好道术又配用这种棺材的人,至少有一百以上。
而且……
兰珏继续打量石棺:“此若为椁,样式却不大对。楚朝因好道术,尤讲究墓葬,木棺石椁,取木生石养之理,以棺身为地,棺盖做天,或天分地合,或天合地分,必得有其一。也就是木棺的棺身或棺盖,必须得有一样与石椁嵌合。”
可这口石椁的内里非常光滑,椁身或盖都没有槽沟和镶嵌痕迹。
王砚皱眉:“什么意思,这东西不是椁?”
兰珏道:“以我愚见,这看来是口疑棺,并非真正存放尸首所用。但盖上诗句又甚玄妙,不大像单纯只为跟盗墓贼开个玩笑。”
王砚盯着石棺摸了摸下巴:“这东西真是越来越让人迷糊了。不要紧,那具女尸,甚至姚家,肯定都和这石棺有联系,再挖挖别的线索,串起来,就有答案了。”
兰珏道:“可惜不在京城。楚朝用得上这种葬仪又可能葬在京城附近的,史料上应能查到。有了名字,再加上其他线索,或者真相便出来了。”
王砚道:“我这就让人回京城查。佩之,真是多谢多谢,下山后咱们一道吃酒去。”
兰珏委婉道:“天已不早,还是快些回县衙为上。”
王砚请客,肯定是花自己的钱,但席面排场必不会差。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在这样要命的时刻大吃大喝,就算王太师同是他二人的亲老子,恐怕也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