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求求您……”皇甫桀又磕头,他只会磕头。小小的饱满的额头生生磕出血迹。
“呜呜!”不要求他!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张平看得心疼万分,死小孩总算没有白疼他。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满足。谁说皇宫无真情?没有情也是给人磨完的。
困住他的两名侍卫互看一看,这小子劲怎么这么大?挣得他们手臂都发麻。
“四弟,别这样。你这样做不是让父皇为难吗?这样吧,等会儿二哥给你送个听话乖巧的侍仆过去好不好?”二皇子笑眯眯地去伸手搀扶皇甫桀。
皇甫桀摇摇头,竟大胆抱住胜帝腿脚不放。
“父皇,求求您,求求您……”
“四弟!”
“放开!这成何体统!”这么多儿子和大臣的儿子们在面前,皇甫胜也不能一脚踹开这个可恶的逆子。
“你们把四皇子给朕拉开!胡荣,传朕旨意,让贤妃带领四子闭门思过半月。”
“奴婢遵旨。”
皇甫桀被侍卫们强行剥离皇甫胜。
“父皇,儿臣丑陋,没人愿意侍候我,只有他不会嫌我丑,不会欺负我……”小孩流下眼泪。
胜帝脚一顿,随即头也未回走出了藏书楼。倒是趴在他身上的六皇子探头对跪在地上的皇甫桀做了个鬼脸。
“送皇上。”
众人一起躬腰,俯首送胜帝离去。
父皇,为什么你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如果你真像张平所说对我有所期待,为何不能像抱六弟一样抱抱我?为何您看我的眼中全是厌恶和拒绝?
“四弟,你装这可怜样做给谁看?”皇甫珲冷笑,昂首挺胸摆足姿态踱到张平面前。
“好你个大胆贱奴,身为皇子侍奴,不知道悉心服侍皇子,却只会搬弄口舌、狐假虎威,甚至居心叵测意图挑拨皇子间兄弟亲情。着实可恨!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以后这宫中侍奴岂不都要爬到皇子头上!你们给本殿把他拖出去,杖毙他!”
“是。”听到大皇子吩咐,压住张平的两名侍卫拖起张平就走。
如果我现在杀了这大皇子,我们家会不会被株连九族?张平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蔫了。
在皇甫桀眼里就看到张平头一低,就像是放弃了所有希望等死一样。
“大皇兄!”皇甫桀心中有什么炸开。厉声尖叫,一下子冲到侍卫面前拦住二人。
“不要杖毙他!不要杖毙他!”
“你疯了?大叫大喊的像什么话!”被皇甫桀从没有过的脸色与叫声吓住,皇甫珲大为不悦。
“你们愣着干嘛?本殿的命令没听到吗?”
侍卫二人互看一眼,不管四皇子皇甫桀拦阻,绕过他就往外走。
忽然,皇甫桀扑了上来。一扑上来就举起拳头对着张平头脸打来。
“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再胡说八道,让你再说皇兄坏话!打死你打死你!”
不光是被打的张平,留在藏书楼中看戏的诸位皇子和伴读也被皇甫桀突然的举动吓住。
皇甫桀用拳头打还不够,还用上了脚,又打又踢,打得张平口鼻鲜血直流。
皇甫珲小眉头一皱,就待喝止,韦问心手一伸,拉住了他。
“嗯?”皇甫珲回头。
韦问心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思索一番,在皇甫珲背上写道:恩威并施。
皇甫珲也不是笨蛋,稍稍一想,就明白韦问心意在何处。想要喝止的声音变成质问:
“四弟,你现在教训他是不是迟了一点?”
皇甫桀抬起头,喘着粗气道:“大皇兄,我会好好教训他。请您不要生气了。”
“哦?你要怎么教训他?就这么打他几巴掌?难道他侮辱本殿、挑拨皇子间关系的大罪就这么算了?”
皇甫桀连喘数喘,深吸一口气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道:“愚弟我会给大皇兄您一个交待。”
“你要给本殿什么交待?”皇甫珲似乎很惊奇。要知平时这老四向来都是任他们揉圆搓扁,嘴中就算说什么,也是求饶为多。今天倒是奇了,还晓得要给他交待。
皇甫桀看向压住张平的侍卫。
皇甫珲对侍卫示意:“放开他。”
侍卫手一松,张平趴在地上。
张平一获得自由就扯去塞在口中的布巾,“殿下,您……”
皇甫桀一脚踢过去,把张平头踢得一偏。
皇甫桀上前抓住张平发结,拖着他往皇甫珲那儿走。
张平不知他要干什么,知他拖不动,只能委屈自己双肘撑地往前爬。看起来就像皇甫桀拖着他走一样。
把张平拖到皇甫珲面前,皇甫桀对他大皇兄道:“皇兄,愚弟这就给您交待。”
其他皇子、伴读不知他要干什么,一起围上来看。就连一直跪趴在地上的书墨司太监邵昀也偷偷抬起头来偷看。
“嘭!”
□□与地面硬磕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肉疼。
“嘭!嘭!”皇甫桀抓住张平发结,一下又一下拿他脑袋往地上撞击,一边撞一边骂:
“我让你胡说八道!看你还敢侮辱皇兄!看你还敢仗势欺人!看你还敢挑拨离间!你这个贱奴,还不给大殿下赔礼道歉!”
张平懵了。这小鬼在发什么疯?他真当自己脑袋是铁打的?
一下,两下……,张平开口求饶:“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大殿下饶命,求殿下们饶了贱奴一条狗命。”
张平的哀求声由强转弱,渐不可闻。
铺地青石上出现深色血迹,渐渐,血水横流了开来。
每次皇甫桀抓起张平的脸,就能看到张平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流淌出来的鲜血染了整张脸面,瞧去就如厉鬼一般。
皇甫桀手上不停,一脸凄厉,表情疯狂。那态度、那样貌,就似在对待自己最恨的仇人一般,血珠溅起,一些也溅到了他的腿上、鞋上。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抓着张平的头颅死命往地上磕打。
五皇子人小,早就吓得躲进身边侍奴怀中。
就连其他二、三皇子,也不敢拿眼正视。他们惩罚人虽多,但在自己面前被罚则从没有过。而且皇甫桀的样子,也过于怕人了一些。
大皇子则从始至终瞧着。看着皇甫桀的眼中有惊讶,也有狠厉。
二皇子抬起头,往前略进半步。
韦问心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之,立刻拉了拉皇甫珲的袖子。
“好了。四弟。”
“皇兄……”
大皇子、二皇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等二皇子多言,大皇子皇甫珲大声对皇甫桀道:“四弟,你可以放开他了。”
皇甫桀松手。
张平趴在血泊中,人已陷入昏迷。
“既然四弟懂事,也晓得以后要好好管教侍奴,这事便这样算了,免得伤了我们兄弟间和气。四弟,你说可是?”皇甫珲笑道。当今圣上可就在刚才明言要他爱护兄弟,他再讨厌皇甫桀,此时也不得不硬生生做出兄弟情。
“是。大皇兄说得极是。”皇甫桀似已脱力,声音嘶哑微弱,表情有些朦胧,身体也在发抖。
见皇甫桀如此,皇甫珲总算满意。还好这老四就是个软柿子,刚才大概是兔子急了的表现。这不势头过了就又变得软不啦叽。
“不过……虽然本殿想要放过你这侍奴,但刚才父皇也开了金口,说不是杖毙就要送往内侍监处置。四弟莫怪本殿让人处置他才好。”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兄仁慈,放过这侍奴狗命就已经是顾念兄弟情谊、宽大至极的处置。四弟怎么会责怪皇兄把人送到内侍监呢?四弟你说可是?”老二皇甫瑾微笑插话。
“是。愚弟感激大皇兄的仁慈。”皇甫桀呆呆地道。
“不光是要感激皇兄的宽厚,你还得记着皇兄这份厚厚的恩情才是。”皇甫瑾又钉了一句。
“是,是。”
大皇子微含恼怒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回了一个微笑。
这次因为父皇偏心,让老大先赢了一场。二皇子在心中不满,但脸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在听到胜帝说要把这事交给皇甫珲处置,而且特意给出两个选择时,皇甫瑾就明白这是父皇在指点老大笼络老四。
如果皇甫珲不懂胜帝意思,执意报复灭口,他自然喜闻乐见。偏偏皇甫珲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宰相之子韦问心。
不过,他不会输的。论学识、论心计,自己并不比大皇子差,也许自己武艺不行,但他还有叶詹,对他忠心耿耿且身怀绝学的叶詹。
不到最后,谁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你们把他送到内侍监,就说本殿说的,让内宫司的人好好教教这贱奴如何做好一个侍奴的本分,之后再送回瑞华宫。”
“是。”
昏倒在地的张平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皇子等一行也一起离去。
皇甫桀眼看张平被拖走,在袖中紧紧握住他的小拳头。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成。
这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就这样被人拖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皇子又有什么用?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奴。
偌大的藏书楼入口从刚才的拥挤,又变得空空荡荡。
阴冷的空气再次充斥整座书楼。
除了青石板上的一摊血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殿下,时候不早,奴婢也得到瑞华宫宣旨去了。请!”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大太监胡荣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
皇甫桀抬起头,无声看向胡荣。
胡荣心中一悚,竟不敢与皇甫桀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