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关门,做事情又太过投入,是故顾璟突然这么一开口,吓得姚征兰跟兔子似的往旁边一跳,先是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就躺在身后不远处的杜夫人的尸首,随后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顾璟。
顾璟:“……”
姚征兰:“……”
“长进不小。”顾璟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完。
“顾大人。”姚征兰先是向他行了个礼,这才有些赧然道“凡事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有什么发现?”顾璟向她走来。
“今日我一进这验尸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溺臭味。仵作的验尸格目上并未写杜夫人临死前有溺在身上,所以我就找这股溺臭味的来源,结果就找到了这双靴子。”姚征兰将那靴子递给顾璟看。
顾璟就着她的手闻了下,结果被熏得一偏头,还转身打了个喷嚏。
他这反应太过鲜活,与他平日里那冷冰冰万事不动于心的模样大相径庭,姚征兰呆了一下后便有些忍俊不禁。
顾璟回过身来时看见的便是那女子站在窗下低垂着小脸,虽是极力克制,却仍忍不住偷笑的模样。菡萏色的唇瓣弯出了小荷尖尖的弧度,粉妆玉琢的眼角那被压得翘起来的睫毛,却又似书法中最灵动飘逸的神来一笔……
察觉自己竟然在观察眼前女子的容貌,顾璟忙收敛心神,暗责一声有辱斯文,注目于那双一看便是女式的靴子,疑惑道:“杜夫人的马靴上,怎会有如此浓烈的溺臭味?昨日为何没有闻到?”
姚征兰道:“马场上地方开阔气味繁杂,一时没有察觉也是可能的。但到了这验尸房,为免虫鼠破坏尸首,仵作晚上都是将门窗紧闭了才离开,这气味闷在里面发酵了一晚上,便显得浓烈了。我方才已经查过杜夫人的上衣和下裳,上面并无溺臭味,也就可以排除是昨日疯马踏人时将尿溺在她身上的可能。再结合昨日那疯马只盯着她一人追赶的情形,我怀疑,是否与这马靴上散发出来的溺臭味有关?”
顾璟也是个心有七窍的,话说到这里,他便转身去了马厩。
须臾,他回到验尸房,对姚征兰道:“马阴犹露于体外。”
姚征兰面如火烧。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反应,毕竟是在办案,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顾璟瞧她脸红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她说这样一句话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他有些不大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看来我们需要去忠信伯府走一趟了。”
李逾一大早就进宫拜见太后。
“哎哟,我的小嘉平,快过来让奶奶看看,可有摔伤了?这帮杀千刀的,足足过了一夜才告知我你落马之事,合该全都拖出去打板子!”太后一见着李逾,便将他拉到近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疼惜不止。
李逾十足无奈,道:“奶奶,我没事,就是怕您担心,所以这才一大早就进宫来扰您清静的。您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太后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一块儿,问道:“你马术一向好,怎会打个球还落马了呢?”
李逾道:“就是一时不慎而已。”
太后将脸一虎,道:“你还瞒我,我都听说了,你是为着救那姚家大郎。我说这来燕居的事就是过不去了是不是?你救他做什么?他的命还能比你金贵?莫说他摔不是你推的,即便就是你推的,有奶奶在,谁敢把你怎么样!”
李逾忙笑着去给太后抚抚背,道:“奶奶莫生气,孙儿已知道错了。孙儿也仔细想过了,与其这一天天混着到处惹事,让奶奶跟着担心,倒还不如找个正经事做做。如此奶奶安心,我爹娘也安心。”
“你能有此打算,自是最好。你跟奶奶说说,想做些什么正经事?”太后面色稍缓。
“奶奶,您跟伯父说一声,让他赏我个官做如何?”
太后一时迟疑:“你这孩子,怎么心血来潮想起做官来了?”别的都好说,可这做官……一个不好,便会遭人攻讦,其间凶险,岂是他这样未及弱冠的孩子所能明白的。
李逾一早猜到太后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忙道:“奶奶莫要操心,孙儿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伯父若是同意,我就去大理寺担个闲职便成,让表兄看着我,如此,奶奶与伯父也就不用担心我胡来了。”
若是去大理寺有顾璟看着,太后倒确实不担心了,顾璟那孩子一向稳重可靠,太后对他是十分信重的。
“你这猴儿,怎倒想起要去大理寺当官了?莫不是……”
李逾做出一副内疚的模样,道:“奶奶猜得没错,昨日球场上发生了惊马之事,忠信伯夫人不幸殒命。事发后,孙儿这个主办人只能在一旁看着,倒叫表哥忙前忙后。想着我与表哥也就相差两岁,但在许多方面,却是相差甚多。此番来京为奶奶祝寿,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与其浑噩虚度,倒不如跟在表哥身边向他多学些东西,回去也好叫爹娘瞧瞧我的长进。”
太后听他这话,心中大感宽慰,摸摸他的发冠道:“奶奶的小嘉平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你自己上进,长辈岂有不成全之理?且回去好生歇着,静候奶奶的佳音。”
李逾站起,朝太后一揖到底,喜不自胜:“孙儿多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