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表面依旧歌舞升平。驻防鬼子还不清楚围场的同僚已被全歼。
程家班后台,外面锣鼓铿锵沸语盈天,化妆间的黄韵诗心止如水,拿油彩笔细细画着,皓腕优雅的一挑,眉黛已勾勒出来,浓淡适宜。
二掌柜在旁边曼声细气的劝她眼下还是识时务的好:“韵诗啊,你也跟了我10年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害你不成,这日本人多大势力,以前张大帅在东北如何,还不是最后让日本给全打下来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宪兵队那可是想抓谁就抓谁,想让谁好过就让谁好过。你要是跟了宪兵队长,肯定吃香喝辣,咱们也跟你沾点光,你看人家都每天派保镖过来,多大面子。”说着指了指守在门口的两名鬼子。
黄韵诗冷冷一笑:“保镖,只怕是监视吧。我说过了,谁要是逼迫我,最后只能是一起见阎王。我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所以还继续唱下去。好了,到时间了,别让老少爷们久等。”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二掌柜也摇摇头叹气:“谁愿把自己孩子送人啊,还不是让日本人逼得。”
一场花枪耍完,黄韵诗也是香汗淋漓,娇喘不已,除去衣服卸了妆,换上一袭狐裘,在两名鬼子“保镖”的护卫下回到住所。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宪兵队长看上了黄韵诗,就等黄韵诗点头了,不过队长似乎没有那么大耐性,要不是驻承德的谷寿夫旅团长跟二十九军正拧着劲,队长不敢临阵招亲,说不定早就洞房了。
鬼子保镖得到队长命令只敢在大门口站岗,黄韵诗进门前故意给他们个如花微笑:“二位辛苦了。”两个鬼子忙立正鞠躬:“小姐辛苦。”这可是未来的队长夫人,先拍好马屁,不,拍好芳屁。
“杉田君,支那女人确实很漂亮。”
“不仅漂亮,而且比我们日本女人要高很多。”
“都跟我们一样高了,所以我们才来支那作战,他们的土地、女人都要归我们皇军所有。”
鬼子咬着牙笑着,怎么看怎么像要吃人的样子,行人吓得远远避开。
黄韵诗将历年积累的200大洋分成4摞包扎好,掂了掂基本没声音,几件换洗衣服也都装在包裹里,她将门卸开条缝看了看,院子一空无人,松了口气。按按扑通扑通的胸口,跪在佛像前暗暗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求帮助我脱离苦海,如随我愿,必将捐资香火。”
点起两根蜡烛,忙活一个多小时,终于化装成黄脸汉子的形象,穿上半旧的蓝黑色对襟棉袄,黑色灯笼棉裤,扎上裤脚,再套双懒汉棉鞋,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她两手隆在袖筒里,微弓着身走了几步放心下来,但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帽子高了,她取下棉帽子望着高挽的秀发,珍惜的拂了又拂,终于下定决心。剪刀很锋利,咔嚓,咔嚓,三千青丝飘落镜台前,她已经剪成了手指宽的寸头,狠狠的一甩手,剪刀嗖的钉在窗棂上,入木寸深。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极为漫长,大门口的鬼子换了班,她看看怀表已经12点多了,心里一阵激动。挎上包裹把梯子搬到墙根底下,几下便够着了屋顶,她在前几天已经把顶棚打通,轻手轻脚的卸下固定着青瓦的木板,立刻出现一个2尺见方的天窗,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看静悄悄的街道连只狗也没有,遂纵身跳下,练了10多年的功夫,让她的身型堪比体操运动员,就像四两棉花落地,几乎没有动静。
腊月底了,天上连弯残月都没有,似乎要下雪的样子。黄韵诗身型如同猫一闪过几个街角,脚尖轻点蹿过阴暗的胡同,她都找的没有养狗的人家,虽然远一点但是尽量避免引起动静。避开鬼子的巡逻队,她紧张的背心已经出汗,终于来到吴家院外,不敢敲门,摸到后院墙根,一个鹞子翻身扒上墙头,看看没人便落了地。
以前来过吴家,她直奔吴悠的卧房,伏在窗台下,听听里面微微的均匀的呼吸声,吴悠已经酣然入梦。她手指叩响窗棂,悄声喊起来:吴小姐,吴小姐?
吴悠猛然惊醒,吓了一跳,从枕边掏出勃朗宁手枪将子弹上膛,惊恐的问:“谁,不然开枪了。”
没想到吴悠还有枪,黄韵诗也不敢高声忙压低嗓子:“吴小姐,我是黄韵诗,请让我先进去好吗?”
吴悠听出是黄韵诗的声音,疑惑中披衣下了床,紧攥着手枪,轻轻的打开半扇门:“韵诗?是你吗?”
见个重眉还带两撇胡子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想往里闯,吴悠忙举枪问道:“站住,你到底是谁,夜闯民宅,我可开枪了。”
“我真是黄韵诗,化了妆,你听我声音还听不出来吗”黄韵诗暗暗着急连个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那个,我以前不是还借过你的小说,叫《康熙大闹五台山》”
吴悠相信了恍然道:“啊,真是你,快进来说话。”等她进屋,看看外面没人遂重新插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