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国将士为国冲锋陷阵,不畏生死,护国家安宁太平,保朝廷不受外敌侵扰,最后却成了自轻自贱!
一个御史,一个少府,皆是朝中重臣;话虽出自稚子之口,然稚子宛如白纸,若非耳濡目染,鹦鹉学舌,岂能说出轻蔑重臣之言。
由此可见,瞧不上满朝守卫边陲的人并非稚子,而是当朝重臣。
身为人子,闻父被辱,痛彻心扉,可这都不及对朝堂的担心。
纵为稚儿,得蒙父亲教导,萧宁亦知将士守卫边境之重。
然若朝中重臣,不敬将士,出言相辱,上行下效,寒的却是天下将士的心;长此以往,若无人愿意驻守边陲,国安以宁?
至此毕,最后的话,最是引人深思。
虽然重文轻武,朝中的文臣,世族,尽都是瞧不上武将的,但从来不敢把话说破。
今天,偏就萧宁说破了,只为帮天下将士争一口气。
萧宁的奏疏读完,朝堂肃然无声。
作为太尉的老头杨纯第一个跪下了,这位可是凭着军功走到太尉这个位子的,最是清楚为将者遭受的白眼。
而且眼下的情况明摆着是有人借着小儿打闹的事,意在拉丞相下马。
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要是自个儿为自个儿辩解,总是让人听不进去的。有别人帮他们说话,意义完全不同。
萧宁说得声情并茂,利害关系也道得清楚,太尉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跪下,自然有其他人配合。
武将们,确实挺受欺负的。毕竟世族出身的人,少有愿意征战沙场的。连萧谌这么一个世族出身的人上了战场,都被人视为自甘堕.落,可见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受了多少欺负。
萧宁说出的是武将们素日不敢说出的委屈,立时间,不少感同身受的武将老泪纵横地道:“陛下,切不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总的来说,满朝的武臣几乎大半都跪下了,也就让吴、柳二人都看傻了眼。
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别说他们两个了,哪怕是小皇帝也绝想不到,萧宁年纪虽小,竟然有如此见识,实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瞧瞧跪下的大半武将,便知道萧宁说到武将们的心坎。小皇帝虽小,总明白一点:众怒难犯。
“太尉请起,诸位将军请起。”小皇帝连忙唤人起来。
“陛下,臣等非迫于陛下。只是臣等实在委屈。”话不必多,上战场的人都是大老粗,难得在殿前抹泪,多少人看得目瞪口呆。
“臣等为陛下,为大兴,为百姓出生入死,臣万死不悔。可臣不愿意受人折辱。世族公子上战场是自轻自贱吗?那臣等都算什么?自寻死路?陛下,请陛下为臣等做主啊!”
这么一位哭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真是令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一声声喊着陛下,全然是将希望寄托在小皇帝的身上,骤然间让小皇帝觉得,他真是皇帝啊!
为大兴守卫边境的将士,盼着小皇帝主持公道,不就等于说,天下的武将都认他这个皇帝,比起那些文臣嘴里念叨着只有他这个皇帝,其实却拿他当傻子一样的哄,还是武将更实在。
小皇帝也挺苦的,半大的孩子,手中无权,身边的人各说各的话,他谁都不能信。可是,他更要依靠身边的这些人。用人,防人,其中复杂的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明。
尚且年幼的小皇帝,不曾想那么快,这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依靠,更是这些素日看起来最是可怕的武将们的依靠。
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小皇帝道:“吴御史,柳少府,你们可知罪?”
被点名的两位傻了眼,他们不知罪啊!
“丞相,御史大夫,依你们所见,伤及天下将士之心,他们二人当如何处置?”小皇帝也不问杨太尉,毕竟他都喊起了,杨太尉没起呢,态度够明确,巴不得告他状的人死啊死透的。
李丞相感叹萧家得了一个好孙女,这本事,男人中都没几个能及。
“陛下,柳少府告臣偏袒萧氏,臣不宜开口,请陛下圣裁。”李丞相深谋远虑,断然不能在这桩和他扯上关系的事情上发表任何意见。
反正不说,他的态度也让人明白了。
御史大夫吧,那是自己人。这位可是卢氏嫡亲的哥哥!
在小皇帝明显站在萧家这一边的情况下,不说话比说话好。
小皇帝再次感受到属于皇帝的威严,看,连丞相都随他做主了,御史大夫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传朕诏令,吴御史,柳少府,无中生有,教子不善,心无君,亦无国,夺去其职。”小皇帝下令,一众武臣山呼道:“陛下英明!”
“陛下。”有人出言想劝小皇帝收回成命,没想到小皇帝板起脸道:“诏令下达,岂可朝令夕改,你们是想让朕威严尽失?”
小皇帝扣下一顶那么大的帽子,谁敢接?
故,萧宁第一次在京城各世族中露脸,完胜!
吃了亏的人是不会学乖的,只会恨上萧宁,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