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一眼。”方镜山说，“你转过来看我一眼。”

“这个时候，你对我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谷雨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青年应该是用了更深色号的粉底，肤色略黑，他的脸颊两侧打了阴影，眉目更显坚毅，脊梁笔直披风挺括，那干脆利落的线条似乎便是这个人身上险峻的风骨。

而他看她的眼神潋滟温柔，深情一片。

“感激。”谷雨说微微低头掩去眼中微微水光，“我……或许没有爱上你，但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对你是有感激的。”

方镜山抬手，把人拢到自己怀里，轻轻安抚，借了她一个肩膀。

像是赵士程无数次曾经安慰唐婉时那样，他永远永远，都会给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个时候的唐婉，会想要和赵士程好好过日子吗？”

“会想的。”谷雨确凿道，轻轻抹去了自己的眼泪，此刻她深深与方镜山讲述中的唐婉共情，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他终究还是放开了我的手，而我还要……过这往后余生。”

唐婉这时候，是想要走出来的。

她和赵士程前来游园，遇见了同来游园散心的陆游，三人相遇，唐婉除了对陆游仍有余情，对陆游有情感反应外，还应该也关注了赵士程的反应。赵士程的宽厚豁达让唐婉更感到温暖，于是夫妇俩商量后，让人给陆游送去一碟点心，一封黄酒。

仍有爱恨才会痴狂，落落大方才是放下。

唐婉此刻或许做不到无爱无恨，但至少她想要放下了。

而她是不能独自给陆游送食酒，必然也是要经过赵士程同意的，他们夫妻一体，要与陆游做个了结。

陆游接收到了，故而在原先就又哀又悲又愤的心情下，提笔写下了大名鼎鼎的《钗头凤》，也间接导致了后来唐婉的抑郁而亡。

“谷雨，忘掉你舞台表演的那一套模板，就假使你就是唐婉，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就行了，行吧？”

“行。”

“OK！来拍一条试试！”

化妆师上前补妆，摄像机启动，打光就位，助理一敲场记板：“《陆游》第28场第2条，a！”

陆游从竹林小道那边走过来，摄像机慢慢摇过来，是陆游一路上看到的风景，然后陆游的视线定在了游廊上。

游廊那头，一对夫妻正携手缓缓走过来。

妻子和丈夫笑语晏晏，聊着这游廊两旁的梅花，突然妻子看着竹林这边的人，笑容顿住了。

唐婉攥住了身侧丈夫的手臂，眼里逐渐泛上泪花，对面这个人，给过她满心欢喜，也给过她满怀愁绪，可他终究放开了她的手，他已娶妻纳妾生子，而她也再嫁作人妇。

人成各，今非作，早已是物是人非，唐婉低头落泪。

这时，身侧的丈夫拍了拍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又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他的眼里没有恼怒和指责，只有心疼和谅解。他体谅她受过的苦难，也给了她后半生可以依靠的肩膀。

“……”

“好，卡！”

“摄像机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方镜山把两台摄像机上拍下来的镜头都仔细过了一遍，满意，“好，这一条，过了，休息一下，准备下一条。”

*

另一边，角落里。

林学智没想到今天过来竟然还看到方镜山演戏的意外之喜，便戳戳同样蹲边上的倪珊珊，“你们这小方导演还自己演戏的啊？”

倪珊珊对这老大爷没好感，总感觉他别有用心！

于是倪珊珊papa甩开他戳自己的手，“昂，那当然啊，老方这么帅一张脸不演岂不是浪费。”

“他自己很喜欢演戏？”林学智继续下套，悄悄打探。

“也没有吧。”倪珊珊沉吟，“老方还是更喜欢拍戏，不是很喜欢演。”

“他要很喜欢演戏，就不会来学导演了，表演系一直想拐他走来着。”

“噢，他演技这么好啊？”林学智撇撇嘴，一幅不信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说起这个倪珊珊就来劲儿了，“我们山儿！体验派天才！这么说吧，就没有他进入不了的角色！”

倪珊珊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方镜山这个人，和角色之间好像是没有障碍的，他能轻而易举地抵达任何角色的内心。我们表演系主任原话！”

华戏表演系主任，林学智是知道的，那是业界一个大名鼎鼎的老艺术家，德艺双馨，没想到他竟然对方镜山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不喜欢演？那他这不是自己在演吗？”林学智算是明白了，这小姑娘一钓一个准。

果不其然，倪珊珊一脸沉重，“没办法，剧组穷，只能让导演卖艺了。”

林学智若有所思：“那你说，我要是想要让他去演戏，得开什么条件？”

“？”

什么叫……想要让他去演戏？？？

又来一个想要拐他们老方的？！！！

倪珊珊立刻泾渭分明地站到离他三个身位远，如临大敌！

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