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泰然自若道:“竟拍行的规矩,超过三万两银子,需拿出相应的抵押,若拿不出,就算恶意哄抬竞价,是要罚百分之二十喊价的,我家王爷的五万两银票在这里,下面就看公子的了。”
李勋心中一悚,恨不得遁地消失,他只顾着逞强,倒忘了这个规矩。
他手里祖父给的聘礼加上自己名下的几处田庄,勉强能凑够两万两银子,哪里能变出五万两,这再罚去一万两,岂不是搭上聘礼,还落个两手空空。
见李勋一脸土色,司礼也明白他拿不出,笑眯眯落锤对顾荣道:“此琴已归贵主,不知是否要记在王爷名下?”
顾荣摇头,说了一个名字,司礼见怪不怪,在文书上写下名字,并拓印盖章。顾荣做完这些,就隐入人群不见了身影。
人群渐渐散去,兰画最后看一眼那把好琴,对江嫣道:“咱们回府。”
两人刚转过身子,却听那司礼已经念完了古琴转让文书的制式开头,正挑着嗓子喊出关键性的一句,“本竞品归兰画姑娘所有。”
兰画以为自己听错了,江嫣却已摇着她的胳膊问:“是姐姐?”
兰画转身扶着围杆往下看,却见那司礼挥舞着文书,大声问,“请问,兰画姑娘在哪里?”
兰画虽然一时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不愿自己的名字一直回荡在整个大厅,遂命了云翘下去,暂时先接了东西。
待人群慢慢散了,兰画和江嫣才下到一楼,圆台又围上了屏风,云翘从里面开了一条缝,忙把她们迎了进来。
兰画的眼睛第一时间落在那静置的蝶式古筝上,走近了看,此琴更为精妙,她忍不住坐下,轻拨了一下琴弦。
音符仿佛精灵般自指下流淌,双手不由自主的在琴弦上起舞,一时竟难以停下来。
悠扬的琴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驻足聆听。
二楼最豪华的雅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户,祁王宫惟一边随着乐音舞动手指,一边瞥一眼屋内的人,“花了五万两,却连名字都不透,誉王爷真是好雅兴。”
江湛坐在一片阴影里,神情散漫。
仿佛没听到宫惟的阴阳怪气,他耳中充盈着涓涓的琴音,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兰画在誉王府生活多年,他竟第一次听她弹琴。
“你这个...妹妹?”对他们的关系有一点困扰,宫惟试探道,见江湛没否定,他才接着说,“弹得不错。”
江湛接话,“造诣颇高。”
宫惟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向清冷的誉王爷,脸上似乎带着一丝...骄矜?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宫惟看着楼下,感叹道,“王府里的女子,自然不用练手艺讨饭吃,也不知你这妹妹为谁练得一手好琴?”
心中一紧,江湛捏紧了手里的酒盏,恍然忆起小时候他喜欢吹箫,她曾一脸崇拜道:“画画长大了,学弹琴为逸之哥哥和曲子。”
她做到了,他却已很多年没吹箫。
他垂眸浅饮了一口清酒,复又把头靠在椅背上,薄唇上残留的酒渍,在一片晦涩里,闪着潋滟的光。
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轻快中,一首曲罢,宫惟靠在窗棂,一脸的意犹未尽,江湛亦微微张开了眼,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宫惟突然一拍窗棂,转脸问江湛,“刚才那肥头大耳的李家公子说什么,你家兰画妹妹要嫁给他?”
江湛上下眼皮敛起,长目眯成了一条线,半晌才缓缓道:“就他?”
“怎么,不喜欢?”宫惟俯身把脸送到江湛面前,嘴角勾笑,“怪不得你抢了他的聘礼。”
江湛瞥了他一眼,扔桌上一卷书册,“美人骨案的报酬,这是你要的所有名单,不要让我知道,你以此探查南堰国库税收。”
宫惟收起书册,轻嗤一声,“太师大人,您想象可真丰富,且不说我要的只是上京未出嫁女子名单,就算我得到全部国民的名单,又怎样?南堰的财富在哪里,别人不知,你能不知道么。”
江湛周身登时升腾起一股杀气,“祁王殿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宫惟一耸肩,脸又转回窗外,“没意思,我还是欣赏姑娘弹琴。”
江湛一挥胳膊,不动声色的用掌风关上了他面前的窗牖,宫惟愤而拎起玉壶,切齿道:“行,那就喝酒吧。”
江湛伸手接过他递的酒杯,眉梢一抬,问:“你到底在找谁?”
宫惟手下一顿,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正欲开口,忽而外面响起“笃笃”敲门声,女子清悦的声音隔着门扇传进来:
“小女兰画,冒昧打扰,有话想问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