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隔的不远,江湛正好看到那颗血珠子,他心里猛然一悸,头跟着眩晕起来,兰画手上的那滴血仿佛慢慢的扩大,在他脑中绽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渍,不断往外喷涌,他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太夫人忙命花嬷嬷拿来疮药,又见江湛眼眉紧蹙,脸色惨白,忙问:“湛儿,你怎么了?”
一瞬眩晕过后,血色褪去,脑中恢复清明,江湛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痛苦的神色,淡淡道:“没什么,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嘱咐了他两句,太夫人又去顾兰画。
金钳小巧,兰画没怎么受伤,抹去血珠子,几乎看不见伤口,再涂上金疮药,就无大碍了。
太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转脸,就着刚才的话头责怪起江湛来,“你这是什么问题,女子年龄到了,哪有不想嫁人的,画儿未出阁,脸皮自然是薄的,这都被你给吓着了。”
江湛轻按眉心,眸光晃了晃,也没有接话,似乎刚才那阵眩晕还未完全褪去。
老夫人于是开始赶客,“好了,你昨个辛苦了一夜,快回去休息,画儿也一起回去吧,我也该去佛堂诵经了。”
兰画起来福身应了一声“是”,而后和江湛一前一后走出了禄安堂。
太夫人喜静,她的院子在最西头,誉王府又大,这里离翊和殿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院门外宴行和一辆马车早早候在那里,见江湛出来,他忙迎上去,“王爷一夜没睡,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江湛点头,抬腿上了马车,车子朝前走了一段,忽又停下,宴行疾步回到兰画面前,躬身道:“兰画姑娘,王爷请您上车。”
兰画垂睫,轻声回绝,“谢王爷好意,归晴苑离的不远,我习惯走着回去。”
宴行无奈,又跑了回去,隔窗跟里面传话后,车子却还是没动,静静停在原地,兰画兀自往前走,经过车身时,江湛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上车。”
原来竟是在等她。
兰画远远的站在车外,有礼有矩道:“王爷何事,在这说就行,画画听着。”
这里距太夫人的院门不远,偶尔有仆从婢女经过,她举止有度,让人挑不出个理,江湛自然也不能强迫她。
车帘被打开,江湛半敛着狭长的凤目审视她,清冷的眸子透着淡淡的不悦。
见他半晌无言,兰画失去耐心,轻轻一礼,“画画告退。”
“兰画妹妹,”江湛拖着尾音,语气疏懒,“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
闻言兰画心里一怔,气急反而想笑,这个男人竟然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她明明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也是,她费尽心思接近他,而后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确实不和常理,看来是她表述的还不够清楚,让他产生了误会。
她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车窗更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和王爷之间发生的事,皆是因为一时糊涂,现在我想清楚了,保证此后余生再也不纠缠王爷,更不存在所谓的欲擒故纵,王爷还像以前那样,当我是这王府可有可无的义妹吧。”
她这番话照理应该是江湛想要的答案,可不知为何,亲耳听到后,他心里无端冒出一股子躁意。
记忆中每次回府,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总是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仿佛他一转身,她任何时候都在,总是水眸盈动的看着他。
可如今她说余生再不纠缠,言辞恳切,没留一点子余地,是真的想和那夜的事断个一干二净。
江湛本应该相信她的,可是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件需要浸泡三天三夜的薄绢寝衣,多年的昭狱断案经验告诉他,动机这般大,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他倒是想看看,她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花招。
“唰”的一下拉下车帘,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疏冷,“你最好说到做到。”
“决不食言。”兰画脱口而出,顺带着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江湛眸光一顿,缓缓吐出一个字,“走。”
*
第一场雪后,天气越来越冷,炭盆里烧上了银骨炭。
这一日,兰画正和碧竹围着炭盆烤红薯,云翘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姑娘。”
兰画用火钳扒拉着焦黄的红薯,漫不经心道:“你慢点,什么事?”
云翘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这件事,“裕昌侯府来人了,说是要给冯世子和姑娘说亲。”
兰画手下一顿,刚捞起的红薯,又掉进炭盆,“冯世子?哪个冯世子?”
“冯霁安呀。”云翘着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