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画正色道:“今个这事,李家毕竟是男儿,白占了便宜无所谓嫁过去的是谁,可整个上京的青年翘楚都来了文会,亲眼瞧见妹妹和李家公子抱做一团,妹妹要回塞外倒不打紧,若想在上京找个比李家更好的,怕是难了。”
一想到塞外的苦寒和妹妹的早死,王妃心里猛地一揪,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如花似玉的侄女再去遭那份罪。
听了兰画的一席话,她心里也动摇起来,是啊,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王府堵住了悠悠之口,此事不再外传,可上京就这么些世家的年轻人,谁会娶一个众目睽睽之下失身的女子,若错过李勋,蒋凌霜只能在寒门里扒拉了。
见姨母面有踌躇,蒋凌霜猛然扑到她的脚下,失声喊道:“姨母,我不要嫁给李勋,就算全京城的男子都不要我,不是还有表哥么?”
她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王妃耳边炸开,她美目瞪的浑圆,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侄女,“你竟然敢肖想湛儿。”
蒋凌霜第一次见姨母这样严厉的冲她说话,缩着身子,略显狼狈,“为什么不行。”
蒋凌霜看不清楚,兰画心里却明白,王妃生于勋贵之家,最在乎的就是这世家的门阀,且江湛又是超品王爷,他的王妃必然要出自高姓大族。
前世她跟了江湛三年,也没想过能当王妃,只想着有个名分,陪在他身边就好。
如今看来,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是痴人说梦。
而蒋凌霜的父亲说白了就是边疆一个小吏,即便靠着妻子的母家后来升了官,可这样的身世,万是入不了老王妃的眼。
王妃再亲侄女,还能亲过自己的儿子?
果然,王妃一点也没给蒋凌霜留情面,一向端庄的王妃几乎算呵斥道:“不行就是不行,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蒋凌霜颓然,像霜打的黄瓜。
王妃坏了心情,也没留兰画,提前让她回去了。
兰画福身告别。
虽解了眼下的困局,兰画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她只是暂时逃过一劫,后面的变故还多着呢。
但凡蒋凌霜反应过来,死了做江湛正妃的心思,向王妃求一个侧妃,极有可能得偿所愿,到时候还是她嫁李勋。
即便蒋凌霜嫁给了李勋,有江嫣的亲事压着,她在王府的日子也长不了。
重活一世,她已经没了上一世的执拗,非要留在王府,心里反而越来越清晰,她要离开这里,彻底离开那个人,换一种活法。
但无论她以何种方式离开,一定不会是嫁李勋。
天上还在飘雪,雪花漫天飞舞,像极了兰画纷乱的心情。
*
皇宫,御坤殿,成康帝正在看奏折,江湛坐在一侧。
小皇帝抓耳挠腮的凑到江湛面前,一脸的不耐烦,“太师,朕已经被你逼着在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腰酸腹空,能不能歇一会?”
先帝去世前,封江湛为小誉王,任命年仅十岁的他为天子帝师,是以成康帝六岁的时候,江湛就常住宫中教他读书,两人几乎算是一起长大,故而成康帝更把他当做依仗的兄长,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随心所欲,没有群臣之分。
江湛照旧忙自己手里的文书,没有抬头,声音冷冷道:“陛下,今日已经过半,早朝后递上来的折子,您还没看完十分之一。”
成康帝瞥一眼桌上三尺高的奏折,苦着脸道:“我真的看不懂。”
江湛掀起眼皮看他,手下的笔仍未停,“您已经亲政一年有余,若再看不懂奏折,就是微臣的失职了。”
成康帝忙摆手道:“不怪太师,不怪太师,是我最近又贪玩了。”
江湛眉头一皱,“后宫又添人了?”
小皇帝面色一红,也不瞒着江湛,“最近舅舅给我送了个小美人,她啊...”
仿佛想到什么,十六岁的小少年一脸春光,把头凑到江湛面前,压着嗓子道:“她和别的女子不同,一般女子扭扭捏捏,忒没劲了,这个特别主动。”
啧啧,成康帝舔了舔嘴唇,仿佛还陷在回忆里。
主动?一个身着透明寝衣的女子在江湛脑中一闪而过,他眯起长眸,淡淡道:“陛下还是少和国舅爷打交道的好。”
说起来,这还是皇家的一段密辛,当今皇帝的生母,崔太后是勾栏出身,而崔太后的弟弟崔国舅,在姐姐入宫前专为勾栏院拉皮条,后来荣升国舅爷,虽不再做那种营生,但物色美人的嗜好未变,小皇帝通人事后,他可没少往后宫塞人。
后宫之事,江湛无从插手,只叹这一国之主竟跟这些人鼠蛇一窝,看着只顾思淫的小皇帝,江湛的眸子暗了暗。
成康帝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溜回后宫,把案上的奏折都推给江湛,江湛从御坤殿出来时,已是第二个白天。
自成康帝亲政后,江湛就不常住在宫中,南郾三日一上朝,忙完政务后,他都是回王府休息。
坐上王府的马车,江湛头靠在车壁上,一脸倦色,宴行忙递上八宝醒神茶,温度不凉不热,抿一口,整个身心顿时舒畅起来。
见他神色稍霁,宴行斟酌着道:“王爷让奴才查的事,有结果了。”
江湛掀起长睫,给了他一个“说”的表情。
宴行道:“那块布在最烈的催情散“美人骨”里泡了三日三夜,近身闻到效果堪比口服。”
“美人骨?”仿佛一点也不意外,江湛嘴角噙着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