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被海寇所杀,可原来,父亲死于另外的阴谋。
他去找一个管得了屠村惨案的朋友,那个朋友是谁?老贾没说,周珩没问,覃竹不敢想,可那个名字在每个人心里呼之欲出。
覃竹觉得腿发软,她缓缓坐下,抱住头,脑子似乎要炸开了。周珩担忧地望着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阿竹,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覃竹微微发抖,挣开他的手,“让我自己呆一会。”
周珩抬头看看四周, “这里……”
“你放心,我不怕了。这里埋的是祈村人,不是海寇。死了,也是冤死的好人,不是恶鬼。我的脑子有些乱,让我静一静,想一想。”
周珩略一沉吟,“好,你慢慢想,我就在村口等着你。”
他解开自己的斗篷,裹在覃竹身上,然后走开了。到村口,他回头,百人坑旁边,灯笼微弱的光照着两个孤寂的影子。一个身心破碎的老贾,一个失神落魄的覃竹。一个蹲着,一个坐着,都一动不动看着前方那块荒地。
虚空中,似乎有人在与他们交谈。谈了很久,直到夜色淡去,天际转向灰白。
覃竹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贾手脚敏捷的扶住。这些年他一直“扶”着覃竹,不让她伤心、不让她难受,把那些窥视她的浪荡子弟揍得哭爹喊娘。
覃渡死了,临死前没有遗言,可老贾知道,这世上覃渡放不下的就是女儿。
这么多年,他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几乎把自己熬成个活鬼。不是没想过去死,初时是覃渡让他等,后来是他跟了覃竹。他的豆官和豆官娘不在了,覃渡也不在了,这世上,他要替为他而死的老帮主护住唯一的女儿。
“没事。没事。”覃竹安慰他。两人互相扶着,慢慢往村口走。
周珩还在那站着,见状迎上去。覃竹把身上的斗篷还给周珩,“真是对不起,让你在这站了一夜。”
周珩接过来,却又披在她肩头。“反正我也睡不着”。
覃竹对他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得出来。“今日我不与你一同回澶州了,我想去长安镇渔帮总堂住几日。爹娘走后,这些年我一共也没在那里住过几日。”
周珩心中很有些怅然,她在难过,可他无法陪在身边。“别急,我们定会找出真相。也别太伤心,保重自己。”
覃竹颔首喃喃道:“这些年,好像有很多事都错了,可我还未能理清头绪。给我几天时间,等我回澶州,会把这一切整理好。”
周珩很想抱一抱她,最后化作一个安慰的笑意,目光深沉而又温柔。“我等你回来。”他又看向老贾,“若是你没有异议,我需要验查尸骨。”
老贾点头,“挖。”
“好。但此事还是不要声张。如今人多眼杂,等我走后,我会让人来办后续之事。”
“行。”
周珩抬头看看天色,“我快要出发了,不必相送,回去睡一会。”
“保重!”覃竹道,静了静,她又道:“小心……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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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渔帮众人,周珩与魏锟带着衙门的人马用最快速度赶回澶州城。一进衙门,就召杨行远来问话。
“按大人吩咐,这两日,我已经分别审问了郑秋鸣等人和那几个管着物资采买的官员。”
“审得如何?”
“袁文波有问必答,不过,他所知有限。属下觉得,他心里或许猜测过‘郑记’与蒋天南有勾连,但也并未深究,甚至是装聋作哑,故意不去打听。只要红利到手,届时出了事,正好推说不知情。”
周珩在炉火边烤着,慢慢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中的事,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有时候宁可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胡庆初时不肯说,得知蒋禄死了,蒋天南也被拘禁,也就招认了。可他把一应事情都推在郑秋鸣身上,说他自己虽然号称胡大掌柜,实则只是郑家跑腿记账的伙计。郑与蒋见面也好、议事也罢,从未带着他。一应事情他不知情,只按吩咐行事。”
周珩冷笑一声,“倒是都推得干净。郑秋鸣呢?”
“郑秋鸣还是拒不认罪,一切推给那几个官。说价格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衙门也没有异意。至于那几个官员要么矢口否认,要么推说不知,承认对石材行情摸得不清,有失察之责,可不承认收了钱,更不肯指认蒋天南。因大人没吩咐,属下也没用刑。”
周珩点头,“不急,他们不过是心存侥幸,想看看风头。蒋天南若是不倒台,他们都不会说。”
“大人打算何时提审蒋天南?这几天我看他虽表面不动声色,可焦灼之心日盛,也把他熬得差不多了。”